齐东珠的心太疼了,她伸手蒙上了狸花公主懵懂落泪的眼睛,将她交给了身后的宫女儿,让她将公主抱走,自己则瘫坐在了比格胖崽身边儿,摸着他毛绒绒的后颈。 齐东珠知道他心里是迷茫的。在佟佳氏之前,死亡对于自闭和情感疏离的比格胖崽来说,可能只代表一个无关紧要、没什么用处的人从身边儿消失了,代表一个恼人的噪音停滞了。可如今看着比格胖崽表情空白地落泪,她知道他懂了死亡真正的含义。 死亡是永恒的失去和无可挽回的诀别。 “四阿哥…” 人在弥留之际,唇舌像是粘在了一块儿,齐东珠看着佟佳氏迷茫浑浊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忍不住去最后一次握住了佟佳氏枯枝般的手,感受到她细微的回握。 “四阿哥,”佟佳氏的眼睛慢慢闭上了,最后四个字说得很轻,像一阵拂过的气流,只落在床榻边的一人一崽耳中。 “你不要哭。” 齐东珠手中握着的手指怎么都捂不热,她头脑中充斥着喧嚣的杂音,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毛绒绒的脑袋蹭过她的手,她颤抖不止的手指蓦地一松,佟佳氏的手指从她手心脱离,轻轻落在了榻上,没有惊起一丝半点儿的声响。 她垂首,见比格胖崽紧紧贴着自己,四只白色的爪子都在用力,似乎想用自己肥嘟嘟、还未长成的小身子将她绵软的四肢托举起来。她搂住了他的暖烘烘的小狗头,脚步踉跄着站起身来,外界的声音再度灌入她的耳中,让她心脏重新搏动,泵出新鲜的血浆来。 她几乎茫然地回过身,正看到康熙站在他们身后,离佟佳氏的床榻两步之遥。他背着手站着,身着龙袍的高大的身影像一座被供奉的庄严、阴郁的神像,那几乎骇了齐东珠一跳,直到她看到他的凤目中落下一滴泪来,沾湿了他卷曲的下眼睫。 那给了他一点儿温度。大敞的门外,齐东珠瞥见惠妃的身影,和她紧紧按在身边儿,不让活动的萨摩耶阿哥。她见惠妃对自己使眼色,可是她脑子太乱了,一时竟连这么简单,让她快些离开的眼色都看不懂。 “皇后崩逝,是朕命格太硬,妨害妻子,非景仁宫上下之过。景仁宫大小阿哥,以及八公主暂留原处,一切照旧。另使内务府备皇后丧仪,一切开销出内务府。” 康熙低沉的声音传来,齐东珠仍然在大悲之中懵懵懂懂。四阿哥在扯她的手,她方才回过神来,跪伏在地,和景仁宫上下主子、奴婢一道接旨谢恩。 皇后仙逝,景仁宫处处挂起白帆,人人带着麻布守孝,上到来跪拜皇后仪容的宫妃和皇子皇女,下到景仁宫中的洒扫太监宫女,无不悲声不止,泪水涟涟。这宫中出不了第二个心慈如佟佳氏的主子了,人人都明白这回事儿。 佟佳氏在景仁宫停灵七日,比格胖崽和萨摩耶阿哥便日夜不停地守了七日。比起总是哭着颤抖,难以自抑的萨摩耶幼崽,齐东珠其实更为担心自打亲眼送别了佟佳氏,便一语不发的比格胖崽。 他以一种让齐东珠极为忧虑的速度瘦了下去,原本身上那些弹弹软软的肉圈圈不见了,狗崽细软毛皮包裹着的地方,渐渐显示出半大狗崽的骨架和轮廓来。 到了第七日,萨摩耶幼崽又在守了几个时辰后昏了过去,往日舒展的小毛脸儿在昏睡中也皱成一团儿,凹出个悲伤模样,往日肉感十足的黑色小鼻头此刻已经彻底干燥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睛变得浑浊而茫然,是对小狗来说极为不健康的预兆。 齐东珠叫已经长成一只成年大狗的哈士奇阿哥将他带走了。她自个儿跪坐在比格阿哥身旁,和那一点儿也不胖了的幼崽安静地呼吸着。 四下无人,门外挂起的寒风吹起梁上坠落的白纱。齐东珠连熬几日,也发起了热,实际上没比比格胖崽好到哪里去。昏沉之中,她听闻比格胖崽有些喑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还记得我刚进皇额捏宫里的时候,满心都想着嬷嬷,那时候她逗我,我从没理会过。” “我盼着嬷嬷来看我,不知道嬷嬷为什么不再来陪我了,即便是我伸手,也不见嬷嬷出现回应我。后来——” 他接连几日没有开口,又缺少食水,日日苦熬着跪灵,说了几句话儿便难以为继,像被桃核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齐东珠干涸的眼睛又开始发胀,竟然又渗出水渍来。她看着在她身前端正跪坐灵前的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