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一万八千两。” 晏三合刚要蹙眉,谢知非的目光看过来,“这个出价相当的高。” 晏三合:“正常是多少?” 谢知非:“不会超过一万两。” 晏三合一低头,见桂花又流出了鼻涕,从袖中掏出帕子放进她手里:“桂花,教坊司没有拦吗?” 桂花看着帕子,刚要去擦鼻涕,冷不丁看到帕子上绣的一株海棠,又没舍得,吸了吸鼻子道:“没拦,就我拦了。” 晏三合不由自主地朝谢知非看过去,除了价位高以外,教坊司没有拦或许还有别的一层原因。 谢知非轻轻眨了眨眼睛,无声说了三个字:先太子。 两人的看法不谋而合,晏三合指着桂花脚上的鞋子,“这鞋,她什么时候送你的?” 桂花一听她问这个,眼眶又红了。 她八月十二的生辰,那时候两人已经闹得很僵了,多少日子不说话。 生辰那天,逝水主动把她叫进屋里,拿出绣花鞋给她,“试试看,合脚不合脚。” 她梗着脖子没动。 “桂花。” 逝水唤她一声,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 “我从前在唐家,回回绣娘做了新鞋,我总要第一时间穿起来。新鞋穿在脚上,感觉是不一样的,好像脚下能生出一股子劲儿,走路都带着风。” 她心里隐隐生出不安,这话好像是在跟她道别似的。 “你试着穿一穿,走一走,或许过几天,就敢走到教坊司外头去了。” 又是要她到外头,外头有什么好? 她把鞋往逝水怀里一扔,没好气的回一句:“谁稀罕!” “逝水离开的那天是冬至。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在厨房帮忙,冬至吃饺子,这是教坊司多少年的规矩。” 时隔多年再回忆起来,桂花眼里仍蒙上了层雾气。 “有小丫鬟来说李三办好了手续,已经领着逝水出去了,我……我没忍住,找了个借口偷偷跟出去。 半个月后,有个自称是李三府上的管事来赎我,五百两的价位,管事让我自己拿主意,我没同意。” “她说到做到了。” “是,所以我不恨她,一点都不恨。” “那你后悔吗?”晏三合轻声问。 桂花抬头看着晏三合的黑眸,摇摇头。 “她自己都做了尼姑,可见我料得一点都没有错,那个李三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这是一个让晏三合没有多少意外,却让她头疼的回答。 在桂花的认知里,除了教坊司,外面都是兵荒马乱,如今她“死而复生”,晏三合心想:我要怎么安置她。 “你……怎么去倒了恭桶?” “人老了,不中用,做不得侍候人的精细活儿,从前那些护着我的人,也都一个个不在了,老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 桂花叹了口气:“再加上夏玉那个贱人从中使坏,我……” “你的名字在教坊司的名册上已经划去了。” 晏三合指着谢知非和裴明亭:“他们会给你安排个好去处,只要你愿意。” “用不着了,姑娘,落叶归根,我想跟我娘葬一起。” 桂花嘴角牵出一个难看的苦笑,随即咬咬牙。 “再说,阿水走了,我也没多少日子好活,这偌大的教坊司,总不能让夏玉那个老婊/子一人独大,我得帮阿水跟她斗下去。” 晏三合看着这个桂花,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有些人生下来就跟有些词无缘。 夫妻和睦、母慈子孝、阖家团圆、儿孙满堂、幸福安康…… 所以在这个老妪的身上,对错究竟要如何定义,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唯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告诉她…… “静尘去世的时候,穿上了和你脚上一模一样的绣花鞋,想来她也是一直一直想着你的。” 桂花咧着嘴笑了,稀疏的几颗牙齿在月色下,还显得挺白。 “这鞋子我一穿上脚,多少小娘子都嫉妒了,她们都照着这鞋的样子,做了双一模一样的,后来听说还传到了别的妓院。” “是好看。”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