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衣收回思绪,深吸口气,推开了黎鲛的屋门。 阴霾的暗光照进屋内,照亮黎鲛没有血色的脸。她凹陷无神的双眼里,眼珠像是枯死的石头,连转动都不会。 “你答......”黎鲛的嗓音极度嘶哑,“答应、应他的条件了吗......” 晚衣许久没有答话。 沉默半晌,晚衣终于开了口,却不是回答黎鲛的问题:“师娘好好养病,秦峰主已经在炼制解药了,师娘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黎鲛闻言,干裂的唇角微微弯起,从里面滑下了一道血:“我知......道了......” 她说完这四个字便不再出声,闭上了眼。 晚衣走近塌边,用手帕一点点沾干净黎鲛脸上的血,又轻手轻脚地替她掖好被角。 而后静默地垂望着床上的人。 片刻后,她放下了黎鲛的床幔,转身离开。 屋门打开,扑面的清凉冷风微微冲散了此处的浓重血腥。 晚衣刚要离开压抑的病室,忽然听到黎鲛沙哑的嗓音: “衣衣,你忙你的......不用再来......看我了......” 晚衣脚步一顿,但什么都没说,快速离开了房间。 屋内重新陷入黑暗。黎鲛在黑暗里睁着眼。 她知道,就算不说那句“不用再来看我”,晚衣也真的不会再来看她了。 这是最后的道别。 那个问题没有得到晚衣的答案。但答非所问,就已经是最明确坚定的答案。 晚衣选择了放弃她。 拿出沧澜令就没有回头路,晚衣曾经也许是重情重义的,但天地辽阔,远不止私情爱恨,她如今不仅要做沧澜门的掌门、更要做三界的新主、要给苍生一个崭新的人间......怎么会因为情念故人的一条命,就轻易放弃。 黎鲛记起多年前的晚霞里,晚衣小小的一个,抱着琴在紫藤花香的风里奔跑。和人一样小小的裙摆一飘一飘,裙摆坠着的是她亲手为衣衣缝的小铃铛。 比起那两个不听话的臭小子,她很喜欢乖巧的晚衣。她曾经和江月白说,晚衣性格太软太善良,将来也许会吃亏,要江月白多花时间和她讲讲“人善被人欺”的道理。 可江月白只说:“斩雷就是最好的道理。” 黎鲛在痛苦的喘息里艰难地叹了一口气。 也舒了一口气。 她忽然觉得云桦说的没错,晚衣的确是江月白教的最好的一个徒弟。 最像江月白的一个徒弟。 ...... 云上远雷响起,湿闷的空中终于飘起了雨。 房门在身后闭合。晚衣闭目深呼吸,好似逃离了一个令她惧怕的地方。 她惧怕方才那句“衣衣”,所以才飞速地把它们关在门后。 衣衣。 只有黎鲛会这样叫她。 她在想,方才黎鲛那句主动说出的“不用再来”,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不想让她自责。 晚衣靠在门上缓了片刻,步履有些发软,极慢地走下台阶。 夕阳渐沉,她看到远处的乌云代替了慢慢暗淡的霞光。 七岁的她曾经在晚霞里无忧无虑地奔跑,前方的树下是师尊的白衣,身后的院内是师娘的叮嘱:“衣衣,慢些跑。”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