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宫人们大部分都有些茫然。 邵树德有些感慨。二十五年了,很多往事渐渐要埋没于尘沙之中了。 “从来幽并客,皆共尘沙老!死得其所,快哉快哉!”夜风之中,他仿佛听到了寇彦卿临死前高亢沙哑的声音。 他又仿佛看到了河阳南城的熊熊大火之中,孤独挥舞着长柯斧的霍彦威。 他还看到了第一次东出,保胜军全军覆没之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刘捍。 “阿翁这一生,所遇的敌人,没有一个好打的。”邵树德继续说道:“这个天下,来得十分不容易。人心易得,又很容易散去。不肖子孙败家的时候,总想着家大业大,败这一点点没关系,但如果他经历了这些艰难的战事,又怎么忍心败家?” “围攻长直军时,死伤的天雄军将士,能答应败家吗?” “攻河阳南城之时,在壕沟里被疫病折磨得半死不活的铁林军武人,能答应败家吗?” 七岁的皇长孙邵修守似懂非懂,但他很乖巧地握住了邵树德的手,似乎在安慰。 “今天是上元节,本不该提起这些事。”邵树德回过神来,哈哈一笑,道:“乖孙有福气,能享受这太平盛世,以后当谨记阿翁说过的话。” “孙儿记住了。”邵修守应道。 邵树德又看了孙子一眼,十分满意。 嫡长孙虽然才七岁,但他日后的生活已经被安排好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孩子是圣人属意的第三代继承人。 邵树德甚至已经给他定好了娃娃亲:陈国公符存审的孙女。 符存审还在北庭为帅,家族却已经攀上了皇亲,一如当年朱叔宗故事。 从亲事的选择也可以看出,邵氏家族的底色,其实还是武夫,即便到了第三代,依旧如此。 “几十年后的天下,如果你来秉政,会怎么做?”邵树德兴致起来了,便问道。 七岁的孩童,他不指望有什么惊人之语,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邵修守想了想后,说道:“阿翁说边疆多事,孙儿若秉政,就把他们都变成夏人,是不是就不闹事了?” 邵树德大笑,笑得很欢快。 这个回答,不算差。其背后说明了一个事实,即嫡长孙经常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受他的影响很大,思路不自觉地向他靠拢——至少靠拢了一部分。 “波斯那边,伱怎么看?”他又问道。 “阿翁天天念叨波斯的银子。孙儿若秉政,就在疏勒建一个全国最大的工坊,天天造东西卖给波斯人。他们想要什么,就造什么,把他们的金银都弄过来。”邵修守说道。 “哦?为什么不直接抢?”邵树德故意问道。 “上次于阗国献了一堆玉器过来,阿翁说做玉器的工匠水平参差不齐。有的手艺精湛,有的练得少了,手艺就差一点。”邵修守说道:“孙儿觉得,让工匠们做东西卖给波斯人,比直接抢更好,因为工匠们的手艺可以练得更精湛。” 邵树德听了大喜,直接把孙子抱了起来,笑道:“不光可以让工匠们手艺更精湛,还会产生更多的工匠,多到你想象不出。一旦有战争,这些工匠就是你的本钱,他们可以缝军衣、制刀剑、做铁甲,用处大着呢。” “记住了,直接抢钱,固然痛快,但好处却不够大。让钱到民间转一圈再收上来,好处更大。这就是金钱的魔力,它在世间‘旅行’,跑到农场时,制造了挤奶工、屠夫,跑到工坊时,制造了铁匠、织户,跑到海边时,又制造了水手、船匠……它跑来跑去,永不停歇,跑得越快,这个天下的实力就越强。” “好神奇。”邵修守笑道。 “你以后要好好玩这个金钱的游戏。”邵树德说道:“金钱本身没有意义。你也知道了,直接抢波斯人的金银,抢回来就是一堆死物,放在角落里吃灰。钱要在世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