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软绳一引,笼门悬起,黑布掀散,狮子跃退数步,四肢蓄力待发。 丈高的木笼里有一个人,他的脑袋箍着头具,宛如套了个铁壳,唯有眼鼻留了狭缝,黑衣黑肤,似一团会动的黑炭,显然是个昆仑奴。 狮子趁着笼门吊起一扑,巨口直噬笼内,那人闪电般跃起,攀住顶栅避过,踩着狮头纵出木笼,四下一顾,疾冲而走。 狮子咬了个空,怒咻咻退出笼子,凶猛的向对方追去。它四肢粗壮,爪尖如刀,一扑距离极远,险些咬中男人的后腿,旁观的众人无不骇呼,看得触目惊心。 不少文臣议论起来,就算是奴隶,令其与兽相搏也未免太过残暴,怎适合献于寿昌节。 韩明铮虽未见过狮子,观其行跃就知道厉害,哪是一个赤手空拳的昆仑奴能应付,这般安排无异于以人饲兽,不禁蹙起了眉。 沈铭也为之疑惑,大皇子一向以和善示人,此次却一反常态,竟作如此引人非议之举。 狮子捕猎时多是悄然潜扑,或以吼啸吓得百兽僵木,趁机袭中。 然而这次对上昆仑奴却很不顺遂,它三番两次未扑中,怒得狮眼凶光四溢,巨齿森森,咆哮不断,看得众人肝胆生寒。 昆仑奴的身手惊人的矫健,躲过了数度蹿扑,奈何猛兽比人更快,终给狮子从背后袭近。众人哗然惊恐,眼看利爪按下,将要鲜血四溅,那人却在一刹那滚避开去,蹿进了石隙之中。 这一下险死还生,池边的众人无不为之渗汗。 石隙外小而内深,狮子毛蓬蓬的大脑袋卡在石沿进不去,迸出一声惊天怒吼。 男人被吼声震得双耳欲聋,汗湿重衣,胸膛猛烈的起伏,他死死盯住狮子,抬手摸索套头的铁具,卡扣是铁制的,扳了几次纹丝不动,他骤然背后生警,猛一回头,对上了几双黄澄澄的兽眸。 石隙深处竟然藏了豹子,一只已经凑得极近,兽嘴涎水滴答,被他一脚踹退,不甘的亮出了獠牙。内外皆有凶兽相迫,男人浑身激汗,陷入了完全的绝望。 他不是什么昆仑奴,正是坠入景龙池的陆九郎。 当他失空落水,被池中的伏网所困,就知道中了陷阱。水下不仅有罗网,还伏了几名水鬼,他极力弄死两个,仍然摆脱不了缠缚,给拖进了池底的水道,人也呛得半晕。 极少有人知道,景龙池的底下是有水道的。兴庆宫在开元年间大肆修缮,景龙池扩为胜景,也留下了一条出口在隔墙外的水道,是以禁军无论怎样搜检,也没法从池子里寻出人来。 陆九郎在昏朦中觉出有人搜走腰刀,给头上枷了铁具,泼了一身湿黏刺鼻的浆液,等他终于醒来,发现自己身处木笼,手颈给浆染得漆黑,身畔兽息拂哮。 随着曲乐渐近,语声喧嚷,似有无数人来到邻近,他却给铁具箍住下颚,连呼救都不能。 李涪不仅要他死,还要他死在天子与李睿面前,被恶兽生吞活食,让满朝文武围观,成为一场恶毒的游戏。纵然他竭尽心力爬到高位,这一刻又成了卑贱的奴隶,死活微不足道。 石隙深处的三只豹子畏惧猛狮,已经饿了许久,闯进来的人带着刺激诱食的气息,哪怕给踹了一脚,群豹依然凶相毕露,露齿跃跃欲扑。 池底不见动静,栏边的百官渐觉得无趣,狮子既然攻不进去,哪还有什么可观,天子更是大为不快,方要开口责备,群臣忽然一阵惊哗。 原来昆仑奴竟从石隙冲出,惊得狮子也吓了一跳,跃退数丈,警惕的对峙。 池底生着一棵臂粗的小树,那人冲去一脚踢折,狮子已从后方扑近,众人看得呼吸一屏,却见他抄树疾扫,宛如横枪,连枝带叶的抽在狮子脸上,狮子吃痛一侧,扑势顿时偏了,给他成功避过去。 池畔声如雷动,百官无不交口相赞。 李睿眼皮一跳,蓦然间惊觉有些异样,他捺住气息打量,见昆仑奴肩阔臂长,身姿形态无不越看越象陆九郎,衣衫虽是全黑,却与禁军将军的服制相同。他的脊背一阵激寒,近乎难以置信,欲喝出来使人相救,又疑起会不会是李涪的诱计? 狮子生受一击,恼得颈毛蓬竖,大爪子宛如铁钩,绕着圈子兜袭。昆仑奴将树杆舞如铁枪,险之又险的击退了数次扑击,看得众人又惊又佩,无不为之揪心。 沈铭从未历过凶险,看得心惊肉跳,强自移开视线,却发现一旁的韩明铮神情大异。 她身形僵绷,面色煞白,紧紧盯着池底的人与兽,额角细脉隐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