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庭再度开口,“我知你绝非如童绍一般的无耻之徒,其中是否还有内情,如果全说出来,或许可以减轻罪责。” 钟明终于垂下手,露出潮红的眼眶,望来停了一刹,现出一抹惨然,“大人不必问了,钟某再无他言。” 周元庭喟叹一声,身后的男子大步上前,将钟明押了出去。 一场询问令人心头窒闷,周元庭方要起身,突然楼外一声钝重的坠响,长街迸出无数尖叫。 周元庭心一沉,从窗口望去,街上的百姓围成了一圈,街心躺着一个扭曲的人。 钟明身下的血泊渐渐淌开,茫然瞪着天空,微张的口似还想说些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军中高官从防御使府的高楼跃身一坠,当场身亡。 众多百姓当街亲见,引起了疯狂的议论,有的猜他是童绍一党,惧怕追查而自尽;有的猜是受同僚排挤,连爱姬也遭牵连,愤而寻短,就在人们争论难休之际,一个在官员中渐已传开,却不为百姓所闻的消息轰卷全城。 河西英雄韩戎秋不久将抵达城中,与天德军会谈。 万千百姓因封城而积下的怨气忽然一扫而空,传说中无与伦比的大英雄,带领精兵驱逐蕃人,让河西重归汉地的传奇,竟然要亲临天德城!全城陷入了疯魔,茶楼与酒肆的生意暴涨,街头巷尾无不传述,人们喜气洋洋,盈满了热切的期盼。 最镇定的大概是冯公,城中以他的宅邸最为豪奢,被定为河西人的下榻之地。城中百姓自发的洒扫除尘,更换灯笼与旗幡,大小官员也在忙碌之中,他却在慢条斯理的烹茶。 研茶煮沫,水浇三巡,冯公端盏轻嗅茶香,见阿策隐着燥性的模样,淡道,“再过一日人就到了,越是要紧,越要沉得住气。” 韩家的兵力在裴家之上,然而大约因冯公是长辈,气势又大,阿策总不觉就低顺起来,讷讷道,“木雷没能除掉,终是个祸患。” 冯公起居精致,风仪高雅,远比毛头小子沉稳,“那又如何,难道让天德军全城搜拿?” 阿策给噎住了,冯公这才不紧不慢道,“一个人翻不起大浪,再查过犹不及,周大人能将城西之事按下去已经不易,不可给机会让童绍一党大作文章。你能查出伏兵处置干净,做的很不错,不愧是韩家子。” 阿策听惯了他的冷言冷语,受夸反而意外,赧然道,“诬告是陆九郎的点子,探察是妹妹的主意,夜袭是借了裴家的人,我其实没做多少,不值一赞。” 冯公似笑非笑,“才一夸又显出憨直,上位者会驭人即可,还用数自己有几分功劳?” 阿策摸了摸头,“不叨天之功、不掩人之善、不袭下之能,此为家父之训。” 冯公不予置评,转了话头,“既然令尊要到了,尚在杜槐府里的也该有数,如此成何体统。” 提起这个,阿策也觉讪讪,“全是那小无赖折腾,我这就让妹妹回来,陆九郎识破了木雷也不算无用,裴叔可否宽谅些许,不与之计较?” 冯公随手倾了残茶,口气漠然,“他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一提?” 阿策心头一松,赶紧道,“裴叔勿怪,是我失言了。” 冯公不再言语,淡抿的唇角隐着不屑,一个无足轻重的厌物罢了,根本无需在意。 自有与之计较之人。 第15章 落囚牢 ◎是我不懂事,求爷饶命。◎ 陆九郎从香烛铺走出,无由打了个喷嚏,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女人的衣饰太过轻薄。 小七在一旁凉凉的道,“怕冷就回去,非要出来做什么?” 哪怕他装女人再像,悬红的通缉仍在,就不该冒险到街上溜达。陆九郎又不肯说目的,兜着刚买的香烛纸钱,宛如一个上坟的小寡妇,带着她溜到了城僻处的坟岗。 这里虽在城内,却是一片荒凉的野地,遍布坟包,芜草蔓生。 陆九郎在一处坟前伏跪,佯作叩拜,居然从坟旁的草洞子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来一叠银票,喜孜孜的收入怀中。 原来他心窍极多,当初偷了陈娇的匣子,将里头的银票一分为二,部分藏进了坟洞。匣子虽然没了,这一半却很稳当,他既得意又惋惜,“你既然打倒陈家的人救我,怎么没将匣子一并取了,那样我也能做个富家翁了。” 小七当时曾拷问打手,得知了银票的来处,听他竟还好意思问,不屑道,“匣子是你骗的,理当物归原主,我凭什么替你拾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