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少年顿时眼红心烫,鼻腔发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听说李珍梅的丈夫回来,傍晚,小小的帐篷挤满了乡邻,他们一面向萧汉民述说着洪水爆发时的恐怖场面,一面唏嘘不已。萧缓依偎着外公坐在靠门的草地上,看了看忙着跟乡亲们寒暄的父亲,又看了看显少流露温情的母亲,只觉这副热闹场面可真美好,心里好似塞满了五颜六色的气泡泡,正在吧嗒吧嗒的发酵。 归家的萧汉民休整一天后,便积极投入到灾后重建的工作中。每天天不亮就扛起锄头和乡邻们赶往决口封堵处,一同修筑子堤。 又到了午饭时间,萧缓急匆匆的先给其他人送过午饭,再挎着小竹篮来找父亲。 “爸,开饭啦!”她站在堤岸上,拢手朝堤下忙着挖泥土的父亲喊道,声音又甜又脆。 身后不远处一群埋头吃饭的少年们,听见她的声音,便朝着这边张望。 “诶,我发现这丫头的声音就像她的长相,都越长越甜美哩!”桃娃子拿筷子敲着碗沿,啧啧称赞道。 “女大十八变嘛,越变越好看!”坐他边上的男孩一边说着,一边从他碗里夹走两片土豆,“这叫秀色可餐,懂不懂?” “啥是秀色可餐?”桃娃子一脸明知故问却不怀好意的问道,“你是说那丫头可以吃?就是不晓得味道如何…” 闻言,几个男孩发出意味不明的吃吃笑声。青春期的少年们,在荷尔蒙的作用下,总是对女孩充满了冲动与好奇。 “瞎说什么呢!碗里的饭都堵不上你们的嘴。”张小胖抬起眼,恼怒的冲他们喊道。 “小胖,你急啥子嘛,那又不是你媳妇儿!”一句话引得周围的少年们又是一阵哄笑。 “你…我就看你不顺眼,咋了?”张小胖放下碗筷,一跃而起,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憋的通红,像个熟透了的番茄。 一直不曾说话的李春雷站起身,拍了拍张小胖的肩膀,对桃娃子沉沉说道,“比起秀色可餐,我更欣赏你的眼光。可惜你吃不到!”而后扫视一圈对众人说道,“静心休养人生美,莫论他人是与非。”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深不可测。 此时的萧缓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只顾提着小篮子,随父亲走到一块略显阴凉的地方。午饭很简陋,只有三个馒头和一包榨菜,还有一瓶矿泉水。萧汉民两手掰开馒头,浅浅铺上一层榨菜,再合起来塞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前方不远处,一对小夫妻也在享用午餐。妻子看着丈夫吃的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露出满足与幸福的神情。他们相依相偎,把清汤寡水的饭菜吃出了滋味无穷的山珍海味。 萧缓不由扭头望着父亲,她显少在父母身上看到这种琴瑟和鸣的情境。 “爸,你当年为啥非我妈不娶?” 萧汉民顿了顿,将手里还没吃完的馒头放回小竹篮里,随手拍了拍残渣碎屑,交握在一起,目视着前方,仿佛陷入回忆。 “你妈当年可不像现在这样,我到如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他看着水面上几只翩翩起舞的蜻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静心聆听的萧缓也随之笑了笑。 “那时正是县服装厂下班的点,我站在厂子门口等老乡。昏黄的夕阳里,她穿着一条浅黄色的连衣裙,扎着两根粗粗的麻花辫儿,和同事说说笑笑着走过来。那脸盘子白嫩得就像这刚出锅的馒头。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眼睛也跟着弯起来,好看极了!”萧汉民低下头,想在女儿面前藏起一脸的旖旎与温柔。 “我就呆呆地看着她走啊走,走出厂门,走过我面前,也走进了我的心里!”那时年少气盛,认定了一见钟情的人便是此生不可错过的伴侣,周遭反对的声音越大,内心的执念就越深。 “怪我没用,让她跟着我吃苦受累,再好看的花也经受不住狂风暴雨的摧残!”他眼神晦涩,继续低语,“人一旦没赚到钱,就连亲生父母都会心生嫌弃,更何况是柴米夫妻。” 萧缓很悲伤,为父亲曾经孤注一掷的爱情,也为如今这个风雨飘摇的家。遥想起父亲还在家务农的时候,他们天天在深夜吵架,以为这样就能避开孩子。后来父亲进城务工,夫妻间的争吵倒是少了,母亲的抱怨却日益增多。萧缓越长大越明白,可能父亲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只是在她的眼里,他却是很好很好的父亲。 沉默了许久,她踌躇着对父亲说道,“爸,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如果你跟妈妈要离婚,我没有意见!”那时的她已经通过电视了解到什么是离婚。 “莫瞎说!”父亲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我不会让这个家支离破散,只要努力赚钱,让你妈过上好日子,咱们家就散不了!” 当真如此吗?人生的无奈不在于没有选择的余地,而恰恰是因为需要作出太多的选择。譬如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里,有人面对生命威胁,选择不畏生死奋战一线,作出无私奉献;也有些人灾难当头利令智昏,选择自私与贪婪。看似风雨与共砥砺前行,实则暗藏着汹涌波涛…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