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曜在混沌的状态下躺了小半个月,梅萍赶往启华禅寺,求住持净空禅师做起法事,在药师佛前燃起长明灯,悬挂五色经幡,日夜诵经。 终于,还是把李卓曜从死神手上抢了回来。 这次的醒来,李卓曜便觉得很不一样。他失忆了,除了父母跟自己,别的都不记得。 说是记得,也只是一个浅浅的身份认同而已。 内心深处印象最为深刻的,反而是那个叫做“周楚澜”的名字。 他拼命地想要找到周楚澜到底是谁,拼命地想要告诉周遭所有人:周楚澜是存在的,不是我脑海中的“第三人综合征”的产物。他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是一个把我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人,一个把我从黑暗拉向光明的人。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在告诉自己:周楚澜不存在。 不存在。不存在。 我有病。我有病。他们都说我是个病人。 我是病人,我记忆很混乱,也会出现幻想。我经常一觉睡醒了以后就忘记了几个小时以前的事情。有时候看着父母的脸,也会恍惚一下,这是我爸妈吗?再仔仔细细地端详他们的脸,直到从他们跟自己的五官里找到遗传学的相似之处才敢确认。 那么我叫什么名字?我叫李卓曜,我爸爸叫李勋,在广州做房地产生意。妈妈的名字叫梅萍,是一名舞蹈演员。 我叫李卓曜,我爸爸叫李勋,妈妈叫梅萍。 我叫李卓曜。 这些碎片般机械重复的东西,每天都在李卓曜的脑海,像被剪碎了的纸屑,风一吹就起得老高,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飘飘何所似。 然后过了几天,某个醒的很早的清晨,李卓曜蓦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记得自己是谁。 我是……他努力地回想,发现大脑中依然是一片空白。 这次是真正的,白茫茫一片大地,像雪一样干净。 医生过来检查,确定他的记忆情况出现了恶化。 “解离性失忆症”。 换言之,他连最基本的自我认同都统统失去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自己,还有父母。” 医生转过脸来,冲着梅萍跟李勋摇摇头。 “开始做记忆复健训练吧。需要父母、亲朋,采用倾诉的形式,帮助他恢复过来。一切,从0开始。” 是的,脑海中的一切被按下了重置键。那原本还深深烙印在李卓曜内心深处的名为“周楚澜”的三个字,那梦中的一声声“别怕”、那一只宽厚又温暖的手掌,最终还是随着他们之间早已消失殆尽的那些记忆,一起溺入了不见天日的深海…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