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再世时给您订下的,人家甄娘子早就不出山了,只因为您出嫁,又有老侯爷的面子在,才亲自给您纺出这等面料,您、您怎么能直接在这上面绣呢!” 谢九娘看看雪点的神色,她感觉雪点其实想说——你怎么有这个自信,敢在甄娘子的面料上直接绣花! 乔影也振振有词:“我银针飞针使得也不错啊,就觉得绣花应当没那么难才是。况且再过几日我就要……就要嫁人,这么多纹路,如何来得及绣?” 雪点被她家少爷的歪理惊呆在原地,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是感慨少爷的自信,还是惊叹于他直截了当的将‘嫁人’二字说出口。 谢九娘看看他们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雪点胆子大了些,委屈道:“九夫人,您看,您在旁边呢,怎么就任由少爷下针绣花儿呀!” 谢九娘道:“多大点事儿,别慌,甄娘子送来的面料又不是掐尺等寸的,这点多余的面料还是有的,将这段截去,剩下的送给垚娘子绣花吧。” 雪点道:“也只好如此了,这截儿面料就留给少爷练手罢。” 在绣嫁衣一事上没有发言权的乔影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么大一片嫁衣面料被雪点给抱走,只留下自己手中这尺长的小布料。 正兀自怀疑人生着,就听到谢九娘说:“行了,你这份心到了就成,不必在乎什么坊间传言。再说,嫁于你那郎君,这辈子还能不和美顺遂?” 乔影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稍有害羞,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和向往。 正如师父所言,不必执着于这一针一线,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能跟那个少年朝夕相处、共度余生,这辈子定然是无比顺遂的。 乔影唇角带笑,却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绣盘,依然按照绣娘教的那样,低头认真绣这两只小小的鸳鸯。 谢九娘奇怪:“怎么还要继续绣?” “都说了让我那这练手了,我就多练一练,日后说不定还能真给他缝个荷包什么的。”乔影道。 错落的树影落在乔影面容上,纤长的眼睫在眼睑处打下浅浅的阴影,谢九娘看着突然变得稳重宁和起来的小徒弟,心中暗暗惊叹。 要知道,在那何小公子求亲以前,她这徒弟还是一身锋芒,见谁扎谁的那种。 这转变,好像就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不过,谢九娘到底活了一大把岁数,她明白现在乔影看起来‘岁月静好’,并非是他那些锋芒不见了,只是他将这些尖刺锋芒一根根的都收敛了起来。 她这个徒弟,长大了呀。 今日,成亲。 乔影换上精致到看不出一点差错的喜服,指尖抚摸过袍角精致秀美的纹样,心中暗暗感慨,这确实比自己那绣工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这辈子,要是能达到这一半的水准,就能让何小公子穿着他做的衣服出门参加各种文会宴席了。 “少爷在想什么?”雪点问。 霜汐正在给他绾发,闻言看了看镜中年华正好的少爷,笑着道:“就是,少爷想什么,这么出神?” 前些日子乔影还可能因为丫鬟们的打趣而红了耳朵,现下,这种程度的玩闹,乔影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他回过神来,想着自己看过的婚宴流程,随口转了话题,询问:“怎么这么早就绾发了,不是说第一步是请喜婆开面?” 喜婆开面,这‘面’是面容的意思,就是要请那等技艺娴熟之人用两根棉线,一点点绞去出嫁之人面上细微的绒毛,寓意为彻底摆脱稚气,日后为人妻为人父母,都要成熟稳重端庄起来。 但即便是技艺再娴熟不过的人,绞脸上的绒毛,哪有不疼的道理? 说白了,就是一根根拔去毛发,普通的姑娘哥儿即便是忍住了疼痛不叫出来,但眼泪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流下。 这倒是无关忍痛能力,纯粹是人的正常生理反应。 霜汐挥挥手,让旁边端茶端果子伺候的丫鬟们出去,小生道:“这点姑爷身边的许昀信前几日过来说了,说咱们姑爷跟少爷是年少相识,早已见过面,不用在乎如此多繁文缛节,能省则省。人脸上的绒毛、眉毛等,都是绞了后过几日还会再长的,岂能次次都根根绞去?所以啊,这步就省了。免得少爷遭罪。” 雪点弯腰掩面,笑声却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住的,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