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找到就是我的!” “我的!” “我的我的!” “是我的!” 女人走过去呵斥,“抢啥子抢!都是姐姐的!都放下!” “姐姐都死了留着也没用,我想要!” “我也要!” 以桃认出他们此刻正争夺着的那条项链,她记得那是三太送给英蝉的,英蝉一直不舍得戴,只在七夕那天赏花灯的时候戴过一次。 抢着抢着,只听哐当一声,箱子倒在地上,里面的衣物全都撒了出来,其中还有一个摔开的首饰盒。 女人从地上捡起一串红色的玛瑙手链,给了其中一个男孩,“瞧瞧,好玩意这不有的是,非要和弟弟抢一个!” 另一个一看,就不干了,“这个好看,我也要这个,要这个!” “这是妈给我的,就是我的东西了!” “我就要!” 以桃呆愣在原地,猝不及防看着眼前这幕,直到那串红玛瑙手链在争抢中突然蹦断,珠子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脑海霎间闪过英蝉盖着白布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那个画面。 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 以桃放下杯子,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不知不觉跑到了河边,有个老头在冰窟窿旁边钓鱼。 以桃坐在石头上号啕大哭,老头扭头看她一眼,问她怎么了。 以桃问:“大爷,您知道这附近的公墓在哪吗?” 老头说有是有,不过很远,而且墓地收钱的,“俺们村可没人往那埋。” “那家里要是有人去世,埋在哪?” 老头指了指河对面的一片小树林,“那后面,挖个坑省事儿。” 想了想,老头又劝以桃,“姑娘家家的,少去那种地方,阴气重!” 以桃还是跑到了对面的小树林。 站在阴森森的入口处,突然间,她胆怯了。 可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心更可怕的? 以桃夜深探寻了数不清的坟头,终于在一棵小树旁,找到了一座被白雪覆盖的新坟。 立在后背的碑面上写着英蝉的名字。 以桃把书包摘掉放在一边,从脖子上摘下围巾,当作抹布,扫去了坟上的积雪。 把墓碑擦干净。 “英蝉,我来看你了。” “你别怕。” 以桃想了想,从书包里翻出一个有些陈旧的香包,那个香包还是外婆送给她的,里面放的是干花花瓣和许多她和外婆一起收集的种子。 她摸了摸脚边的土壤,找了一块适合植物生长的地方,徒手挖了个小坑,挑了几颗种子埋了下去。 做好这一切,手已经冻的通红,腿也麻得几乎站不起来了。 但她却开心地笑出了声。 “不要怕,英蝉,来年开春,会有花和蝴蝶一起陪你。” “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以桃在西溪只呆了一天就回去了。 回程的火车上,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擦干了眼泪,拿出笔记本,郑重其事地写下了一篇日记。 后来,很多很多年过去后,以桃坐在巴黎洒满阳光的咖啡馆门口,在偶尔繁忙的工作闲暇之余总会想起那个性格开朗、单纯善良、笑起来嘴角坠着两颗梨涡的女孩。 她或许遗忘了当初的眼泪是为什么流。 但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表面看似无忧无虑的傻丫头实则悲剧的一生。 也许她的眼泪里饱含着愧疚、痛惜和自责。 也许是为了两个女孩子之间那短暂的友情。 但也许,是为了和英蝉一样同样身为女孩且本质上毫无区别的自己。 英蝉一生都在为别人活,为给妈妈挣钱,供弟弟上学,为家里盖大房子。 被命运推着走进她无法选择的人生,进牢笼,做下人,当牛马,最后沦为棋子,被丢弃。 没人关心她的死。 也没人在意她的活。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