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看着信上雅韵用娟秀的字迹写,说她进了饭店,就知道人要面对现实,她不想再勉强下去。 她也同意宋舒彦的想法,既然实在不愿,何必捆绑在一起? 她说她带了母亲给的嫁妆钱财,在上海买了套房子,作为落脚之处,在傅嘉树的帮助下,还找好了佣人,一切安好。 最后她感谢伯父伯母的厚爱,事已至此,希望大家都能平和地接受这样的结果。 看着老爷抽儿子,儿子疼地抽气,大太太心疼,看着信里雅韵没有太多抱怨,但是写的事实却让大太太越想越后怕,现在是确认了雅韵还好好的,她还能放心,要是?要是雅韵没那么看得开,遭受了这一切,让孩子去上海的人是她,她的心里怎么过得去? 她放下信,宋老爷停下鞭子,立马拿过去看。 宋舒彦见母亲读完了信,他跟他母亲说:“母亲,您现在放心了,她现在很好。” 大太太知道这兴许是雅韵在她妈死的时候,面对那些风霜雪雨锻炼出来的,所以没出什么大事,但是这一切跟儿子有什么关系? 当年,自己嫁入宋家,面对的是男人不情不愿,她告诉自己要忍,要等。她等了很久,男人才勉强同意跟她在一起。那一晚,他很勉强,她很痛苦,她只告诉自己,等有了孩子就好了。 那一段日子,是她午夜做梦都要惊醒的,茫然不知所措,白天强迫自己做好宋家少奶奶,晚上一个人泪湿枕头,那时她才十八岁啊! 终于她怀孕了,她求菩萨保佑,肚子里是个男孩儿,只要为宋家生下长孙,以后公婆就不会再逼她了。菩萨可能听到了她的话,给她送来一个大胖小子。 有了孩子,她好像有了方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从此她一心一意地养大孩子,孩子也如所愿,十分争气,一直非常出色,二姨太生的那个跟他没法儿比。 儿子出国留学,写信回来说不想要这桩包办婚姻,她也曾经犹豫过,也曾经想要退婚算了。 只是老爷不同意,说人要有信用,不能因为秦家败落了就悔婚了。 后来去湖州,亲家太太据实已告,她怎么能拒绝一个即将无法维护女儿的可怜女人的要求?在病床前她答应亲家:“我会护着雅韵,当女儿一样护着。” 现在想想,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做才对?但是至少,让雅韵去上海就是错的,如果她不让雅韵去上海,哪怕是离婚了,至少她还在雅韵的身边,她还能陪着这个孩子。 现在她却是让雅韵独自一人面对这样的事。 想到这里,大太太深深地自责,伸手想要打儿子,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养大的,他已经被他父亲抽了这么多鞭子,而且脸上还有他父亲的巴掌印,她这么舍得? 看母亲眼泪包在眼眶,宋舒彦看不得才不过四十的母亲已经两鬓斑白,傅太太比母亲还大几岁,却保养得宜,略显富态而已,刚才被父亲踹在地上,他不情不愿,此刻他跪得心甘情愿,仰头看大太太:“母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母亲责罚。” 大太太低头,眼泪落下,扬起的手,一下子拍在她自己的脸上。 看见大太太这个举动,父子俩都惊呆了,宋舒彦抱住母亲的腿:“都是儿子的错,求母亲不要这样。” “你没错,是我的错。是我食古不化,是我强求你娶她是我心存希冀,将她送到上海。”大太太坐下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 她不信雅韵信上说的话,她都经历过,那是新婚之时,她遭遇丈夫冷淡,明明夜夜泪湿枕头,但是对着公婆,乃至回到娘家,她从未露出半点不满,什么苦楚都往肚子里吞。 大太太低头问宋舒彦:“她为了你能接纳她,连个丫头都没带,你呢?把她一个扔在饭店里这么久。而且还跟别的女人闹出满城风雨,你想过没有,这么些日子,你让她怎么过?你哪怕实在不愿意,把她给我送回来,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在外住这么些日子?” 大太太昨夜,虽然宋老爷告诉她雅韵不会出事的,可是她怎么能放心?加上她这些年本就浅眠,加上有心事,焦虑了,更加难以成眠。现在又被这样的事一激,头脑发晕,眼前发黑,整个人撑不住,缓缓倒下。 这可急坏了父子俩,宋老爷托住大太太:“你怎么了?” 大太太推开宋老爷,双臂撑在桌上:“我没事!” 阿芳要过来扶太太,宋老爷一把将她抱起,抱起她才发现,平时事事都能妥帖的老妻,比他的任何一个姨太太都轻。 他抱着大太太进了房间,安置在床上,坐在床沿,看着头上冒出黄豆大汗珠,脸色苍白的妻子。 阿芳拿了毛巾过来要给太太擦汗,毛巾被老爷拿走,宋老爷给大太太擦头上的汗:“明玉,明玉……” 宋舒彦以为自己准备周全,也做好了被父母打骂的准备,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母亲会为此气得差点晕倒。 不管对错,自己让母亲如此,实在不孝,他跪在床踏板上,一直讲规矩叫“母亲”的他,开口叫: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