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危难中紧紧握住彼此的双手,绝境中互为倚靠相抵的脊背,大难逃生后偎依疗伤的体温…… 这一生中最绚烂最迷人的那些时刻,已如山海相隔,已被恶浪相催,于疾风骤雨下齑粉不存。 除了永存于他们心中不可消弭的记忆,什么也无法留下。 朱聿恒只觉心口如沸,一时竟喉口哽住。 而阿南轻轻出了一口气,仿佛将心口一切全部挤出了胸臆,如常地朝廖素亭一笑,道:“谁知道呢,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过来了。” 众人都是惊骇咋舌,敬畏地怀想他们过往。 “对了嘉嘉,”在一片融冶的气氛中,她忽然朝诸葛嘉狡黠一笑,摊开手掌:“见到你我就想起来了,据说横断山脉那边有雪山有密林,要准备的东西可多了,你快给我支一二百银子,我待会儿要上街买点南下的必需品……” 诸葛嘉额头的青筋又跳了起来:“不许叫我嘉嘉!” “行行行,不叫不叫,但是银子不能不给哦。” 诸葛嘉斜她一眼,从口袋里掏摸出银票,冷着眉眼拍在桌上:“还好我早有准备,知道我们神机营逃不过你魔爪,现在每天随身带着银票。拿去,记得改天去入账!” “就知道诸葛提督你刀子嘴豆腐心,对我最好啦~”阿南笑嘻嘻地又转向廖素亭,“素亭这次担任前哨?” “那肯定啊,我等热血男儿,自然征战于最先锋!”廖素亭拍胸脯说着,又朝她笑道,“不过我初出江湖,肯定会跟紧南姐的!” “放心吧,有墨先生、诸葛提督在,还有我们这么多江湖同道,天塌不下来的。” 阿南正说着,旁边墨长泽也带着弟子过来了,众人在玉门关一路磨合,早已配合熟稔,研讨地图时气氛十分热络。 朱聿恒在旁边静静坐了一会儿,起身道:“本王还有要事,就先回去了,你们继续商议吧。” “恭送殿下!”一群人齐齐行礼送他出门。 阿南见他望着自己,便送他到门口,示意他别担心自己:“或许分开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我身上的六极雷会影响到你的山河社稷图,而你身上的天雷无妄之阵也绝非善类,到时候,咱们要是眼睁睁看着阵法消失了,那岂不是麻烦大了?” 她压低声音,却没压住脸上轻松神情,依旧是那万事不在话下的模样。 他也未曾提及父母祖父安排,尽管彼此都心知肚明。 “你一向在海上纵横,此去横断山脉,山海迥异,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我看这地图上山峰的模样,和海里的巨浪也差不多。”阿南抬手比划着,貌似随意道。 朱聿恒却面带忧色,道:“可是阿南,傅准在你身上设下的六极雷,不但与我身上的山河社稷图有关联,与阵法也会有牵系,我担心你此去……” “这个,倒是不必太过担忧。我研究了那张地图的纸质,发现上层是数十年前的旧纸,而下层,也就是画了六极雷标记的那一张,则是近年的新纸。”阿南神情倒是颇为轻松,道,“这证明,我身上的六极雷与阵法原本毫无关系,只是傅准新近动的手脚而已。而且在玉门关照影阵中,傅准操控万象时我身上六极雷才会发作。而现在,傅准都失踪了,只要他不装神弄鬼,我身上的六极雷,入阵应当没有问题。” 听她这般说,朱聿恒也略微松了一口气,低低道:“那就好。” 阿南想想又望他,轻声问,“倒是你,你皇爷爷不允许你接近那个阵法,你也已经答应了,那么接下来,你在这边准备怎么下手呢?” 他声音低喑:“天雷无妄阵法,既然早已消失,而我祖父又已知晓燕子矶沙洲所在,必定早有布置,我去了应当也是徒劳。再者,若阵法真的随我之身发动,那么肯定还有些关系阵法的东西,能从我自己身上挖掘。” 他说着,下意识又握了一握手中的白玉菩提子,像是要握住自己存活的希望般,珍惜而执着。 “阿南,事在人为,阵法总是人设。我会好好调查当年的事、背后的人,相信一定会有收获。” 阿南郑重点头,朝他扬手告别:“好,你解决天雷无妄阵,我解决横断山脉,咱俩分头出击,谁都不许出错!” 告别了阿南,朱聿恒走出院外,听院内很快恢复了笑语声。 他放慢了脚步,走到院墙花窗边时,转过头,隔着砖瓦拼接的莲花纹,向堂上阿南又看了一眼。 一群人正围在阿南的身旁,与她一起分析西南山势与水文气候。 日光斜照堂前,她歪坐在椅中,一手支颐,一手按在地图上指引路径,眉目舒朗,双眸明亮一如堂前日光、海上明月。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