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击即中,朱聿恒默然不语。 “你之前不是也答应过葛稚雅的交换条件么?她用蓟承明的死阵,交换赦免她和葛家一族之罪。但你看她还不是清楚地知道皇帝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因此宁愿死在地下。” 朱聿恒道:“葛家的罪,已经被赦免了。如今圣旨已下传云南,他们全族很快都可以结束流放,回归葛岭。” 阿南抱臂靠在身后树干上:“那是因为葛家的人死得差不多了。如果是葛稚雅还活着呢?” “事情已经发生,你又何必做如此假设?”朱聿恒自然知道自己祖父的脾气,葛稚雅就算逃得一死,后半生也必定活得凄惨无比,因此避而不答。 “呵……”阿南翻了个白眼,“把我的蜻蜓还给我,我们两清了。” 朱聿恒顿了一顿,道:“蜻蜓在应天,我到时找出来还给你。” “这可是我第三次问你了,你一直只说让人找找。”阿南转身就走,只撂下一句话,“事不过三,食言而肥啊提督大人!” 朱聿恒默不作声,跟着她向巷子外走去。 阿南回头看他:“跟着我干什么?” 他有点别扭地转开脸,避免与她对视:“一年之期未到,我确是不能食言而肥。” 阿南转头看他,唇角一抹他看不透的笑意:“对哦,提督大人还给我签了卖身契呢,看来……我不带着你不行了?” 他哪里听不出话中的嘲讽意味,但也不愿与她正面交锋,只转了话题,说道:“我命人带了葛稚雅的骨灰回来,正要送往葛岭,你与我同去吗?” 阿南心情郁闷,转过身去,本想一口回绝,但一低头却看见水面之上阿言的倒影。 他站在她的身后,在她本该看不见的地方,深深凝望着她,一瞬不瞬。 心里那些厚厚筑起的恼恨,终究在这一瞬间松动了。 她迟疑着,许久,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我也承了她的救命之恩,那就……一起去吧。” 去往葛岭,必然经过宝石山。 骑马从山下经过时,阿南不觉仰头看向颜色赭红的山顶,仿佛能看到自己借居过的乐赏园。 朱聿恒便说道:“卓寿被削职为民,阿晏的祖父也被剥夺了爵位,官位降了好几级。” “阿晏呢?”她问。 “他本就因丁忧而离开官场了,朝廷也就没追究。”朱聿恒淡淡道,“欺瞒朝廷、藏匿宦官是大罪,卓家本该流放边关,能得如此处理,已经很幸运了。” 阿南斜了他一眼道:“看来,你在皇帝面前说话,果然很有用啊。” 朱聿恒垂眼催促马匹,说道:“倒也不是因为我,卓家毕竟有从龙之功,我只是将原委说清楚了,圣上自有斟酌。” 阿南嘴角一撇,没说什么。 葛家全族流放,葛岭故居早已荒废,葛幼雄回来后,只清扫出了老宅的一间屋子,暂时住下。 阿南和朱聿恒去找葛幼雄时,他正蹲在后山的祖坟堆里,拿着镰刀在割草。山头荒墓成片,有老坟有新坟,眼看着不是一两日可以清理完毕的。 见他们过来,葛幼雄丢下镰刀,忙不迭带他们进屋。 废宅之中无酒无茶,还是韦杭之带人取了山间泉水,用小茶炉扇火烹茶。 阿南看看后方山头,问:“葛先生,那几个正在筑的新坟是?” “哦,是我爹娘和十妹的坟墓。唉,这么久了,我爹娘的遗骸终于找回来了。”葛幼雄说着,抬手抹了抹眼角泪花,“天恩浩荡啊,此次我葛氏全族蒙恩获赦,爹娘落叶归根,真是上天垂怜!” 阿南听他这样说,忍不住道:“这可不是上天垂怜,这是你的十妹葛稚雅立下不世功勋,朝廷看在她的份上,才赦免你们全家的。” 葛幼雄忙点头道:“是啊,朝廷颁恩旨的时候,也提到了雅儿。我已经让人给她做好了灵位,到时全族回归,祠堂大祭,她是唯一享祭的女人,我们葛家有史以来第一个!” 说到这里,他又疑惑试探问:“但我十妹……她不是恐水症去世的吗?何况她一介女子,如何能为朝廷立功啊?” “她之前凭着自己的才能,为朝廷颇出了些力。”朱聿恒一笔带过,转头示意侍从们送上一本册子。 “这是葛稚雅的遗物,这些年她研究的方子都记录在案,有成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