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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借口,以恐水症的名义在数日之内暴死。而卞公公,也就是真正的葛稚雅呢,则早在几日前,就在驿站被‘烧’死了,你们以为,死无对证,这下朝廷想查,也绝不可能查得到当年一切了。可谁知道,卓晏会因为担心母亲尸身出事而开棺查看呢?而我,又很不巧的刚好就在旁边。”

    阿南说完,一拂裙角在朱聿恒身边坐下,朝着僵立的卓寿微微一笑:“二十一年来,全天下都赞颂卓大人是个爱妻如命的好男人,从一而终,不肯纳妾,对烟花柳巷更是毫无兴趣。却没人知道,这是因为,卓大人对女人根本没兴趣。”

    卓寿脸色晦暗铁青,因为牙咬得太紧,太阳穴上青筋暴露,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朱聿恒一直安坐倾听,等阿南将这一番陈年旧事彻底抖搂出来,他才波澜不惊地点了点桌子,示意卓寿坐下,说道:“卓指挥使,你们三人当年的事情,朝廷都已尽在掌握,你可还有何话说?”

    卓寿听着他的话,呆呆望了委顿在地的男子许久,终于叹了一口气,松开自己已经满是血痕的手,拜倒在地:“卑职……鬼迷心窍,罪该万死!”

    见他终于开了口,阿南轻舒了一口气,笑着对朱聿恒挑挑眉。

    “详细说说吧,从头至尾,说清楚。”朱聿恒神情和缓道,“说一说你当年在徐州驿站,为何会突然起意,让未婚妻和一个太监交换身份?”

    “是……”卓寿又呆呆顿了片刻,才像是懂得了从何说起,开始讲述,“卑职出身军户,自小随父母在顺天周边戍守。安儿他家是屯军,常年在边关屯田,他从小就爱跟我玩,我们一起上山摘果、下河摸鱼,渐渐长大。后来……我十七岁、他十三岁那年,我们偷跑到营堡外猎兔子,结果遇上了乱匪。我被匪徒射伤,安儿为了救我,跑往相反方向把他们引开,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说到这里,卓寿圆睁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当年情形,眼眶通红:“我一直以为,安儿因救我而死了。直到三年后,我父母告诉我,我们卓家和葛家上代有亲约,让我去杭州葛家求亲。我对女人本无兴趣,但我家人丁单薄,这一代更是只剩我一个,自然得结婚生子。我动身南下,葛家商议后,选择让葛稚雅远嫁……但我没想到她是个那么难对付的女人,她和我想象中乖巧听话的江南女子完全不一样,执拗又强硬,而且太过聪明了,实在不是个当妻子的好人选。”

    阿南听到这里,忍不住点了点头,插嘴道:“而且冷血无情,下手狠辣,是个干大事的人,灶台和后花园怎么可能困得住她。”

    朱聿恒知道她指的是葛稚雅杀害萍娘的事,也没说什么,只瞧了她一眼,示意她好好听下去。

    “六月初二,我永远记得那一日。黄昏时分,我来到徐州驿馆,正牵着自己的马去喂食,穿过前院时,发现有个人一直在看我,于是我一回头……”

    说着,卓寿也缓缓回头,看向了坐在地上的卞存安。

    卞存安已经满脸是泪,他抬手掩住自己那双狭长的凤眼,无声地哭泣着,不敢看卓寿。

    “我没想到安儿没死,更没想到,与他重逢时,他竟然已经被净了身,成了一个即将被送去应天服劳役的小太监。”卓寿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几乎破碎不成句,“他那时刚刚净了身,虚弱得只剩一把骨头,见我看向他,他张着嘴,虽然没发出声音,可我看得出,他像我们以前一样,偷偷喊我,阿哥……”

    阿南默然地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那种悲恸绝望仿佛还在他们的面前。

    “我偷偷和安儿见面,知道了他失陷乱军后的遭遇,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我知道,安儿活不了了!刚进宫的太监,要干最粗重的活,受最凶残的打骂,他又是被从乱匪中抓来的,宫里没人会庇护他,被折磨死了也是他本份,而我……这辈子连替安儿收尸的机会也没有……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后院,坐在房内,想着安儿这辈子如此不幸,悲从中来,不觉呜咽出声。就在这个时候,门被人一把推开,葛稚雅站在门口,抱臂看着我,嘴角带着讥嘲的笑问我:‘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你舍不得那个小太监,去救他不就行了?’”

    第50章 灼灼其华(4)

    “救他?我怎么才能救他?”

    陷在绝望之中的卓寿,当时无望地问葛稚雅。

    葛稚雅抬起下巴,示意院中道:“我看这徐州驿站的地势,很容易就能改成我家的斗火阵。我问你,你真想救那个小太监,豁出一切、一辈子无怨无悔吗?”

    卓寿略一迟疑,随即重重点头,咬牙道:“我这条命是安儿救的,就算为他死了,也是一命还一命,值得!”

    “那就好。”葛稚雅一扬眉,说道,“你要是真想救他,我就帮你一把。今晚我会在院中放一把火,到时候利用浓烟火光遮掩住所有人视野,你就可以趁乱带着小太监逃走了。只是逃出去之后,你们就只能做一对亡命天涯的苦命鸳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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