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越过她的肩头看着后方,她的家已经化为坍塌的火海。她也不再哭闹,嗓子呜咽干涩,只喃喃唤着“娘,娘……” 阿南此时才感觉自己浑身干焦脱力。她将囡囡交给旁边邻居大娘,捧起桶中水大口喝着,缓解喉咙的灼痛,又把身上泼湿,驱除身上火气。 扶着墙走到远离火海的地方,她靠在一户人家屋檐下,揉着自己刚刚摔伤的膝盖,疲惫困顿。 一盏朦胧小灯映照过来,一个白瓷小瓶递到她面前。 那持着瓶子的手极为修长白皙,在灯光下与手中瓷瓶一般莹光生润,迷人眼目。 “阿言……”阿南叹息般地唤了他一声,烟熏火燎过的嗓子比往常更沙哑了三分,一边咳嗽一边问,“这么快就拿来了……你随身带着乾坤袋?” “咳成这样了还说笑。”小灯照出她披头散发、满是尘灰的面容,奇怪的是,这么狼狈的模样,朱聿恒却觉得并不难看。 他将小灯搁在台阶前,在她身旁坐下:“你说楚家擅长雷火时,我让人准备的。毕竟……和你在一起,有太多不测的险情了。” “怎么,跟着我委屈你啦?”虽然特别疲累,但阿南还是笑了。 他望着她,低声说:“在我面前,不必强颜欢笑。” 阿南眉一扬,正要反驳,但看到他眼中的了然与感伤,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她撩起焦黑的裙摆,往身后的砖墙上靠着,接过他手中的瓶子,挖出里面的药膏,在自己青肿的膝盖上揉搓按摩。 “好清凉啊,这药不错。” 大明寻常的女子,断不可能在男人面前露出小腿,但阿南这个行径荒诞的女人怎么会在乎这种事。甚至她还因为疲惫虚脱,抹到一半就合上了眼睛,靠在墙上闭眼打盹。 朱聿恒见她手中的瓶子似要滑落,便抬手接过,碰到了她的手指,软软的,虚虚的。 大概刚刚那一场死里逃生,她迸发出了全身的力量吧。 他正看着她疲惫蒙尘的面容,想着要不要帮她把散乱的头发理好时,天空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脸颊上微微一凉。 这场闷蕴许久的雷雨,终于下了起来。 雨夜的屋檐下,他与她身边唯有一盏小小的灯,发着幽淡的光。阿南昏昏沉沉地打着盹,橘色的光晕笼罩着她,温暖又柔软。 细雨微灯,劫后重生。 阿南打了个小小的盹,醒来时膝盖沁凉,肿痛感已经基本消失。她那边缘被烧得焦黑的裙裾,端端正正地被拉好了,遮住她蜷着的小腿。 她抬起眼,看见身旁的朱聿恒,他正望着面前的雨帘出神。 “阿言……想什么呢?”阿南声音恍惚如呓语。 雨水冲刷走了烟雾余烬,空气清澈透凉。 朱聿恒侧头看着她,低声说:“我在想,这几场大火。” 从顺天,到杭州,从二十年前,到今夜……这诡异的火灾,无常的焦灼与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心头也有一把无名火,充斥在胸臆间,无从捕捉又被时时灼烧,令人焦灼。 阿南抬手将头枕在手肘上,开口问:“刚刚的火中,你……明明看到房子快烧塌了,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朱聿恒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就那么下意识的,心中还没有考虑任何事情,身体已经自然而然地向扑倒在地的她奔去。 其实他当时真的,什么都没想过。 他听到阿南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当时情况那么危急,你就不怕和我一起被塌下来的房子压倒吗?” “不会。”他声音低且缓慢,却无比肯定,“我知道你不会失手。” 在这般压抑的时刻,听到他这句话,阿南终于略略提振起来。给了他一个“算你有眼光”的眼神,她扶墙站起了身:“火该灭了吧?走,去看看情况。” 夜雨细密,阿南双手虚软,朱聿恒便替她撑着伞,两人一起回到火场去。 萍娘的尸身已经被清理出来,火中却没有娄万的痕迹。 阿南恨恨咬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