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禅寺是千年古刹,山寺幽深,隐在森森夏木之中,每日香客络绎不绝。 朱聿恒与卓晏等人随香客入寺,先去觉皇殿上香,大殿上还悬挂着南宋理宗皇帝御笔亲书的“妙庄严域”金匾。菩萨金身都是近年刚刚塑就,金漆颇新,宝相庄严。 捐了香油钱后,几人直往后山定光殿而去。 定光殿内供奉的自然是过去佛定光如来。后山寂静空灵,少人行经,韦杭之和诸葛嘉等候在山道下的黄墙边,以防有来往闲人接近山道。 朱聿恒带着卓晏沿青石台阶而上,只觉得肩上簌簌轻声,落了几片殷红的石榴花瓣。 他拂去肩上花朵,抬头看去,只见夹道的石榴正在开花,如殷红的胭脂点缀在树梢,在这样浓烈的夏日午后,开得比日头还要灼热。 石阶尽头,是开启的殿门。 弥漫的花朵一直烧到殿前,花阴下,有个年轻男子伏案持管,坐在树下写着字。身后角落中,站着两个侍从模样的人。 朱漆斑驳的殿门,无风自落的红花,隐约像是血色的痕迹。朱聿恒驻足在门外,目光落在花树下那个男子的身上。 他约有二十五六岁模样,即使独坐时也保持着挺拔端整的仪容。 他一身素衣,俯着头抄写经书,全身毫无修饰,只有右手上一个银白色的扳指发着素淡的微光,整个人有种水墨般雅致深远的韵味。 清静的佛门,妖艳无格的落花,不染尘埃的男人。 矛盾又混乱的尘世,因为他的存在,调和成了安静祥和。 那人感觉到了有人进来,于是,在零星落花之间,抬起头来,远远望了他们一眼。 他唇色很淡,浓黑的头发与浓黑的眉眼衬着过白的肌肤,俨然似画中人,让人心向往之,不忍亵渎。 卓晏看看朱聿恒,又看看这位海客,心想,这两人真是一时瑜亮,能在这样的地方相逢,也真是缘分。 朱聿恒站在灼灼欲燃的石榴树下,向那人遥遥一点头,当作致意。 而对方也搁下了手中的笔,收好了案上正在抄的那些纸页,站起身向他们一拱手。而就在此时,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抱着经书从殿内出来,一看见他们,就上来阻拦说:“不许进来,我们在这边有事呢!” 他一开口说话,朱聿恒立时认出来,这正是在黄河边,在他昏沉之际与阿南说话的少年。当时阿南好像叫他司鹫。 海客开口说道:“二位兄台,在下正于此处为亡人抄经超度,因恐八字冲撞,不便有陌生人来往,请勿踏入其中。” 他眉眼柔和,声音也低沉温厚,虽然是拒绝之语,也让人入耳舒服。 卓晏不等朱聿恒示下,自觉地出头当恶人,问:“我听你口音似乎是应天的,为什么要特地到杭州来祭奠啊?应天府的大报恩寺不是更有名么?” 司鹫扬了扬眉,正要说什么,男人抬手止住了他,温和对卓晏道:“报恩寺琉璃塔尚未修建完毕,并无这边清静。” “对哦,这倒也是。”卓晏回头看看朱聿恒。而朱聿恒只不动声色地向那男人一拱手,说:“既然如此,打扰了。” “请便。”对方和气地应了,微微颔首致礼。 他重回案前坐下,整理自己刚刚所写的祭文,神情沉静如水,仿佛这个尘世予他没有任何影响。 卓晏有点不甘心,站在门外,伸长脑袋想去看他在写什么。 而他已经将手中所写的祭文放入旁边香炉之中,焚烧祭祀。 司鹫警觉地盯着卓晏,颇有鄙视之意。 卓晏吐吐舌头,见朱聿恒已经转身离开了,赶紧快步跟上,低声对他说:“这人玉树临风彬彬有礼的,感觉不像是什么坏人啊。” 朱聿恒没说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位陌生的海客,确实是个令人一见可亲的人物。 可惜,他是阿南口口声声心心念念的那个公子。 在见面之前,他设想过无数次,这个令阿南死心塌地、心心念念的公子,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却未曾料想到,竟是这样一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