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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她愉快地伸手一拍朱聿恒的背,说:“走吧,送囡囡回家。”

    星空之下,暗夜之中,杭州的长街寂寂无人。阿南提着风灯,朱聿恒抱着囡囡,两人一路向清河坊行去。

    他在身后,脚步很轻。而她手中灯笼的光芒,橘黄温暖,一直照亮面前的路。

    囡囡一家人生活窘迫,租了个破落院子里的一间屋子,屋子是个角落厢房,阴暗潮湿。

    萍娘等了一夜又哭了一夜,眼睛已经肿得像个桃子,看见女儿回来,拉着囡囡跪下就给阿南叩头谢恩,被阿南扶起后又张罗着让他们吃点东西再走。

    赌了半夜,阿南也是真饿了,就没推辞。

    萍娘麻利地生了火,先煮了些荞麦面条,又敲开隔壁门借了两个鸡蛋,盖在面条上。

    阿南和囡囡一起捧着热腾腾的面,欢快地吃开了。

    朱聿恒看看那碗黄黄黑黑的荞麦面条,再看看上面那个寡淡的水煮荷包蛋,把脸转向了门外。

    萍娘颇有些尴尬,陪着笑说:“这……要不我再去借点油盐……”

    阿南没回答她,把筷尾在桌上点了点,看向朱聿恒:“过来。”

    她的声音并不响亮,但朱聿恒看着她眼中那一点锐利的光,迟疑了片刻,终于慢慢走了过来。

    “坐下,给我吃面。”阿南的声音还是低低的,但语气短促而凝重,不容置疑,“一根都不许剩。”

    萍娘忙说:“妹子,别勉强小兄弟了,我、我再……”

    “阿姐你别管,这是我们的事。”阿南拍拍怀中那张卖身契,盯着朱聿恒,“愿赌服输,你自己亲手签下的字据,还字迹未干呢,这么快,就不听话了?”

    他抿唇迟疑了片刻,终于抄起桌上的筷子,夹起面条,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缺油少盐的面条,他几乎没怎么嚼就吞下了,那姿态居然也很文雅,没发出一点声音,一看就是从小注意保持良好仪态的,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囡囡在旁边偷看着他,怯怯地说:“哥哥,鸡蛋也很好吃哦。”

    “鸡蛋不给他吃。”阿南抄起筷子到朱聿恒碗里,把荷包蛋夹到了囡囡的碗中,说,“给你吃,你正长身体呢。”

    朱聿恒瞪了她一眼,阿南毫不示弱,一抬下巴:“汤。”

    他咬牙埋下头,忍辱负重,一口一口喝干了碗中汤。

    正在此时,虚掩的门被推开,一个干瘦的男人探头进来,一看屋内有生人在,顿时愣住了。

    萍娘一把搂住囡囡,愤恨地看着男人:“你……你还有脸回来!你再敢动一下囡囡,我就……我就和你拼命!”

    那男人点头哈腰进来,脸上又是尴尬又是痛悔:“阿萍,我那不也是没办法么?不签那卖身契,他们就要砍我一双手啊!”

    囡囡紧紧抱着母亲,怯怯看着自己父亲。而萍娘死死抱着女儿,狠狠瞪着他。

    阿南正想着是不是帮萍娘把这人打出去,和他恩断义绝时,那男人已经赶上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萍娘的面前,将她和女儿一起紧紧抱在怀里,痛哭流涕道:“阿萍,我错了!我不该想着风头好赢几把大的,以后让你们娘俩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我该死,我不是人!”

    他说着,腾出一只手,连连抽自己嘴巴,啪啪有声。

    囡囡吓坏了,赶紧拉住他的手,大哭起来。

    萍娘把囡囡的脸埋在自己怀里,别过头去不看他:“娄万,我天亮就带囡囡回娘家去,以后你自己过日子吧!”

    娄万死死揪着她的衣服,急道:“阿萍,你说什么胡话?囡囡这不是回来了吗?我这次真被吓到了,以后再也不赌了!再赌……再赌我就拿菜刀把自己手给剁了!”

    萍娘捂住脸,偏过头去,竭力压抑自己的呜咽。

    娄万说着说着,眼泪也下来了:“我真的改了,阿萍……我们一起撑船运货,我下m.DAmINGPuMp.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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