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靥坐在床上,手里捧一本皇历,看风不时掀起窗帘,窗外景色熟悉又陌生,仿佛昨日才见过,又仿佛几年没见过,一时思绪翻涌,愣怔出神。 从前天夜里醒来到现在已经两天了,手中皇历反反复复看了上百遍,她也问了上百遍,所有人都坚定地告诉她,今年是景元九年。 景元是当今圣上的第三个年号,本朝规定所有年号皆为九年,明年便会行使新的年号,明佑。 而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死了,死在明佑三年。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之前种种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她下意识摸摸小腹,那里平坦紧致,什么都没有。 可撕心裂肺的疼痛却仿佛还在,赵南叙冰冷漠然的眼神也记忆犹新,莫非梦中的一切,昭示了她的未来? 秋风乍起,将一片蜷曲的枯叶卷离了树梢,枯叶打了几个旋,砸在窗框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李靥有点想不通,脑海中梦境现实交错闪现,慌乱迷茫。 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不会法术,未学卜筮,亦不能预知,此后几年发生的事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只能有一种解释: 她死在自己的生辰夜,又回到了四年前,是上天眷顾,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又斜斜照进窗,风吹树梢刷拉拉响,那些或大或小的光点就像顽皮的小麻雀一样跳来跳去,李靥瞧着瞧着,慢慢绽开一个笑,微微翘起的嘴角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给苍白的脸上添了生机。 今年是景元九年,她只有十八岁,还是那个在兄长跟前撒娇的李家大娘子,她的兄长李栀是李府主人,景元四年新科状元郎,现今是翰林院侍读学士,才情横溢,文采无双。 哥哥最疼她,昨日告假在家陪了她一天,今日一早又来看望,妥帖安排好一切之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翰林院。 桌上的蜜饯是哥哥吩咐准备的,床头的风车是前些日子兄妹二人一起去庙会时买的,旁边的小兔子是哥哥昨日亲手做的,还有自己腕上这只如意金镯,是哥哥今年夏天送的生辰礼。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了,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没有失去至亲,没有嫁给赵南叙,没有被夫家逼死。 所有厄运还未开始,那么一切就还来得及! 窗外秋阳高照,是个让人心生欢喜的好天气,李靥合上皇历,冲门外扬声喊道:“小雨,打些水来,我要梳洗。” . 李府不大,一共就两进,前院是厅堂,后院则分东西两处小院,东院是李栀住的晓窗居,西院是李靥的浅云筑。 刚才的婆子进了浅云筑,丫鬟小雨正端了面盆出来,见她来了,低头问候:“孙嫲嫲。” 被唤作孙嫲嫲的婆子轻轻嗯了声,看向屋里的方向,问道:“娘子可好?” “精神了不少,刚刚主动说要梳洗。”小雨也看向屋里,她总觉得娘子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孙嫲嫲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嘱咐小雨将梳洗的水烧热些,端着药挑帘进了里屋。 李靥裹着被子斜靠在床头,小脸惨白,发丝散乱,一双眸子却是明亮,见她来了便神采奕奕望过来。 “娘子。”孙嫲嫲将药放在床边案几上,轻声道,“咱们喝药吧?” 李靥弯眸看着来人,眼里渐渐又起了雾,这是她的奶娘孙嫲嫲,自小疼她护她的孙嫲嫲,自哥哥去世后被强行遣散归乡,没几年便郁郁而终。 “娘子莫哭。”孙嫲嫲是真的心疼,忍不住坐过去抱住她,“不哭啊,不哭,孙嫲嫲陪着你呢,什么噩梦啊恶鬼啊咱都不怕!” “嗯,噩梦罢了……”李靥被抱着,熟悉的味道和温度让她几度哽咽,她翻着手里看了无数遍的皇历,忍不住又问,“孙嫲嫲,现在真的是景元九年吗?” 这个问题她昨天今天问了无数次,孙嫲嫲还是耐心回答,“娘子,现在的确是景元九年。” “哥哥呢?哥哥去哪里了?” “郎君去翰林院上值,很快便回来了。” “孙嫲嫲。”李靥吸吸鼻子,坐直身体,白嫩手指指向自己,“我是谁?” “你是李家的大娘子呀,新科状元的妹妹,全府上下最宝贝的人,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