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地喘着气,双手紧抓着胸口的衣服,衣服上的抓痕就跟他此刻的脸一样。 他嘴里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痛苦的碎语。 我还来不及向他确认发生什么事,又是一声「咚——」。 这是父亲的膝盖敲在磁砖上的声音。 「爸?」 一时之间,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经过几个呼吸,我才上前碰了碰父亲的肩头。 毫无反应。 我不敢再看他的神情做确认,那一定很丑陋、很扭曲,感觉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的轻蔑,他也不会希望儿子多看他的丑态。 我推了推父亲的背,喊了几声,依然毫无反应。 我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趴在他的背上,侧耳倾听。 他的胸腔没有呼吸应有的起伏,我的耳边也没有心脏跳动的节拍声。 他死了。 就像是水库闸门被开啟,「他死了」这个念头引出我庞大而复杂的情绪,让我无法在第一时间仔细地分辨它们。 是该哭还是该笑,我也不知道。 毕竟我也没看过其他人是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的,没有学过的,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什么事都没做,没有哭也没有笑,我只是麻木地等着,等待情绪的洪水回归平静,我才开始细品自己的情绪。 好像有点哀伤,有点释然,有点无助,有点同情好像最多的是——「觉得麻烦」? 我也不确定。 那是一种跟被迫做无偿劳动的不耐感,跟被老师要求在午休时间帮忙的感觉类似。 更麻烦的是,没有任何人能给我明确的指示,告诉我该如何是好。 我必须自己查清楚该怎么处理。 为避免后续有多馀的麻烦,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向外求助,我没有打电话给母亲,也没有打电话报警,或叫救护车。 呵呵叫救护车也没用了。 我来到父亲的书房,在网路上查找提示。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有效率、最准确的解决方法。 过往遇到一些课本里没有教的、长辈没有说过的问题,我多是在网路上查找。 果然,很快的,我查到了我要的资讯。 他们说,家属应该联络派出所或是卫生所,之后需要向卫生所申请「死亡证明」,费用是一千块。 一千块? 我要向谁要那一千块给卫生所呀? 我手里是有一些钱,但那是「我的」,是我用我的时间跟精力换取到的。 我实在想不出要为「死人」花钱的理由。 嗯如果他还活着,需要抢救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出钱叫车,毕竟还有可能让他用「他的钱」来还我「我的钱」,可是他死了,我又能怎么办呢? 再次回到客厅,我看着趴卧在地上的父亲,竟然自以为是地產生了些许的「同情」。 我自然是知道父亲一生都在追逐着什么,即使他并没有对我明说。 对于自己的学歷跟过往的成就,他无比地自豪,并始终朝着「名垂青史」的目标而努力着。 但他还没有成功,就断在半路上,断在他人生的低谷中。 真可怜! 以一个曾经功成名就的男人来说,真可怜呀!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也就只是想要被他人记住罢了嗯? 突然想起小时候看的童书,书上分享着古埃及人会将死者做成木乃伊,并连同一些财物一起放在墓室中,等待死者再次復活。 我当然不会傻到相信木乃伊真的能復活,但,我想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一个帮助父亲被世人知晓、被世人记住的方法。 因为足够特别,所以能被记住。 一直被记着,也算是「名垂青史」了吧? 我环顾整个家里。 衣柜的密封性感觉不太好,而且过不了几年就会被基隆的湿气用坏,不适合。 冰箱虽然保存方便,但要我每次打开都看见一个人在里面也不太合适。 最后,我决定把他放在主卫的浴缸里,那里足够阴暗,温度稳定,湿度稳定,适合保存酒精,想来存放尸体也足够合适。 我将他的尸体用黑色垃圾袋包裹、密封。 就让他跟着那些酒瓶一起,木板用成堆的生活杂物压着。 与他就近的,是代表着他过往成功的「奖盃」。 在那之上的,是他过往日常会经歷的「俗事」。 这里,是他的墓室。 _《他的墓室》完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