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尚书道:“深究起来,程知府的话无可指摘,村民的问题,同样无可指摘。那么,究竟何处出了问题?你我身为朝廷命官,心中定当一清二楚。” 是啊,究竟何处出了问题? 读过书的士绅们,就变成了人上人,就可以杀人不用偿命,子子孙孙享受荣华富贵么? 事实虽如此,他们是读书人,读书人讲究脸面,的确不能照实回答啊! 段尚书见赵侍郎沉默不语,叹息一声,道:“党山县山林村,老小都没几个了。人要不活不下去,要不是压根活不了。高县令的话,我也听到了。程知府说过一句话,赵侍郎也姑且听一听。” 赵侍郎望着段尚书,听他说道:“将那些钱财,全部换作百姓的性命,身后都是活生生的人命,若是人,这笔血泪账,应当算得一清二楚。” 贪腐的银子后面,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赵侍郎浑身一颤,七月流火的天,他硬生生感到了周身寒凉。 段尚书道:“你我审了无数的案子,看到过无数的冤魂。可总不能太过,太过了,难以心安呐!” 赵侍郎枯坐了一会,便起身回了屋,上了床,望着帐顶,睁眼到天明。 罢了,反正一切都由段尚书做主,他要如何回禀,就由着他去吧。 夜里的风呜呜刮着,眼见要下雨。 云州府只要一场秋雨,秋就过去,正式进入冬季。 高县令被官差押送进京,段尚书与赵侍郎一起前去看了党山县的边界,回到了府衙。 程箴这边,粮食基本上已经进了常平仓,百姓卖了新粮,买回了陈粮。 今年的冬日到春耕时节,他们应当不会再离乡背井,前去别处乞讨。 高县令被查,除了宁县令,其余县如同惊弓之鸟,惶惶不安。 除了他们之外,害怕的还有汪老太爷与云五等人。 高县令交出了钱财,花钱没能免灾,他们交出了粮食,程子安可会出尔反尔,找他们算账? 程子安当然要找他们算账,主要的是,段尚书与赵侍郎总要回京城交差,常平仓的粮食为何又回去了,必须要有个说法。 汪氏一族,在云州府盘桓太多年,侵占了太多的良田,以及汪氏一族买来的官身,祖上功劳,夺去了数不清的民脂民膏。 深究起来也可笑,汪老太爷的祖父,当时捐了个员外郎,最后拿钱买到了真正的官身,认了一个汪姓官员为父,享受到了免取赋税的资格。 查起来轻易而举,不过官员不会去查,因为汪氏给足了他们好处。 能有钱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不是要官员出钱,倒霉的只是手无寸铁,向来身处底层的平民百姓,谁会大动干戈去查? 程子安与程箴对完账目,天已经暗下来,他伸了个懒腰,道:“阿爹,用过饭之后,早些去歇息吧。” 程箴忧心忡忡地道:“子安,粮食的事情是没问题了,可段尚书与赵侍郎那边该如何交待?” 程子安笑了声,道:“他们会上门来,谁最心虚,谁就跑得最快。” 程箴愕然,片刻后道:“倒也是。这些人胆子太大了,我看呐,谁被砍头一百次,都不为过。” 程子安道:“上行下效,从根子坏起来,好不了。” 程箴很是难过,道:“子安,到处都是贪官污吏,办不完,真的办不完呐!” 的确办不完,想完全杜绝贪腐,比造反还要难。 程子安不想那么多,他只做实事,将崎岖不平的路,修葺得平整一些。 “阿爹,我不想那么多,至少我在云州府时,这片天空能清朗些,就足够了。” 程箴苦笑连连,道:“也是,不能细想,想了就令人生气。” 程子安撑着椅子扶手起身,道:“走吧,我也想去歇息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我想早些回到富县,那里的温棚芋头,才是最要紧之事。” 两人离开值房回后衙,莫柱子急匆匆跑了来,道:“少爷,汪老太爷来了。” 程箴愣住,程子安冲他笑了起来,道:“阿爹你瞧,最最心虚的,果然沉不住气了。阿爹回去歇着吧,我见见他。” 程箴点头,“我让老张将饭食送来值房。”他叮嘱了两句让他注意身子,就回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