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冷一些还好,天气热的时候,尸身腐烂得快,扛过之后,跳进河里洗去一层皮,都洗不去身上的那股尸臭味、 扛尸首也有的是人抢,要在差役面前卑躬屈膝,比孙子都不如才抢得到。 阿爹骨头硬一些,腰弯得慢了,家中就没米面下锅。他就蹲在有钱的世家大族家附近,从世家大族家灶房的偏门,有泔水桶送出来,阿爹上前去讨要,捞一星半点剩饭剩菜。 脏是脏了些,但香啊,还有油腥,要是走运的话,有时还能得到贵人不吃,被下人收刮了一遍,漏下的半片肥肉。 阿爹一场病去了,云五那年十岁。他吃了上顿没下顿,实在饿了,就去偷,去抢,与乞儿们抢地盘。他没别的想法,就是为了一口饭吃, 凭着这股不要命的狠劲,云五在云州府打下了一片天,积攒下了如今的家业。 云五吃了口随从递上来的香茶,呼出口气,自嘲地笑了。 上了些年岁,穿上了绫罗绸缎,当年的狠劲,早已消失大半。 舍不得,舍不下,以前刀口舔血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云五放下茶盏,吩咐道:“去将几家粮铺的东家,汪老太爷,李钱粮汪钱粮,荀黑狗都叫来!” 随从退出,叫上同伴一起,约莫大半个时辰,将所有的人都叫了来。 夜香行的老大荀黑狗最先到,他身形矮胖,穿着一身大红的绸缎,远看上去好似个红灯笼一样,灵活地滚进了前厅,粗嘎的嗓子大声道:“五爷,出了什么大事这样急?” 云五坐在八仙桌前,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他一手执酒壶,一手拿着酒盏自斟自饮,下巴随意抬了下,道:“从娇娇那里来?吃饱了就陪我吃一盅酒。” 荀黑狗一屁股坐下来,嘿嘿笑道:“娇娇最近身子不适,我歇在媚儿那里。” 云五掀起眼皮瞄了他一眼,满脸的嫌弃,将酒壶递给他:“瞧你外强中干的德性,都快被掏空了。” 荀黑狗倒了一杯酒扬首吃了,将胸脯拍得啪啪响:“虽不敢与五爷比,我这身子骨好得很,每天早起都要吃一盏燕窝,贵重的补品都吃着,掏空不了!” 云五没再搭理他,拿过酒壶斟酒,朝案桌上的芋头蒸排骨呶呶嘴:“尝尝,富县来的芋头。” 荀黑狗捡了一块吃了,赞道:“香!富县的芋头难得,除了挖坏掉的,都全部存了起来,五爷这里能得到,真是了不起!” 云五道:“这也是挖坏的芋头,庄稼汉舍不得吃,拿出来卖了。听说富县的芋头都要拿来做种,每一颗都有数,谁都不敢乱动。” 荀黑狗筷子在半空微顿,道:“那程知府竟这般厉害?” 云五道:“可不是,黑狗,多吃些吧,以后指不定还吃不吃得上呢。” 荀黑狗脸色一变,放下筷子,道:“我听说今天程知府来过了丰收粮铺,铺子关了张,不卖粮,也不买粮。粮食的事情,怎地与夜香行搭上了关系?” 云五吃了半杯酒,呼出一口气,道:“吃进去,拉出来,这一进一出,夜香与粮食,那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哪能没关系。” 荀黑狗身上的每一寸肥肉都长满了心眼,金鱼眼往外一突,再一缩,道:“程知府要将夜香行吃进去?” 这时汪老太爷出现在了门口,云五起身相迎,荀黑狗暂时按耐住,起身跟着拱手见礼。 汪老太爷回礼,道:“坐吧坐吧,你不来,我也正要来找你。” 云五坐回去,给汪老太爷斟了杯酒,道:“我就不多客气了,汪老太爷应当知晓,程知府来过。还有李钱粮他们没到,到了一处再说。” 汪老太爷皱起眉头,端着酒盏没动,“都来了,这是真出大事了啊!” 没多时,李钱粮与几个掌柜急急赶来,大家陆续落座,云五将白日与程子安见面之事,一字不落说了。 众人听完,屋内鸦雀无声。 李钱粮道:“不对啊,没听说朝廷会有刑部与大理寺的官员来云州,平时程知府都在忙,只要了常平仓的账目去看,去仓库里看过,并未见他查粮食不见了的案子,他肯定是在吓唬人!一万石粮食变成了十万石,这摆明就是讹诈!” 汪钱粮出自汪氏,闻言也道:“老太爷,程知府上任以来的一举一动,我皆如实告诉了你。他忙得脚不沾地,在府城都没呆过几天,全在收拾那些县令呢!他说丢失常平仓的粮食在粮铺,就是污蔑,哪怕是刑部大理寺的大官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