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柯没附和她的话,手指指向春妮儿,“她,嫁到隔壁李村儿大队,因为一直没生出孩子,被婆家骂是‘不下蛋的鸡’,不让上桌吃饭,虐待折磨得不成人形。” 苏荷攥紧细嫩的拳头,正义感几乎要破体而出,“就没人管吗!” 赵柯看着她气得胸脯起伏,“我们正在努力。明年新学校建成,所有适龄儿童必须入学;树根儿名义上由大队照顾,实际跟着我们大队小学的顾校长和吴老师;大队发现春妮儿的情况,重重阻挠下支持她离婚回娘家,现在她每天都跟着大队学习上工。” 苏荷的气微微泄了些,牙齿咬上嘴唇,愤愤地撇开头,“又想教训我?” 赵柯淡淡地说:“没有,就是随便聊两句。” 赵瑞是她堂哥,她也天然地偏心,愿意给他机会,希望他向好。 可明明都犯错,没道理男人能浪子回头,姑娘却被永久地钉在耻辱柱上。 打雪仗的背景音下,苏荷沉默。 她其实已经意识到,真实的生活和虚幻的理想是有区别的。 而生活在这样真实、贫瘠的乡村中,是鲜活的一群人。 再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这一趟出行,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的幻想和天真。 偏偏最终,没有以她狼狈离场结局,这场荒唐,赵柯主动给了她一个体面收场。 苏荷想哭,忍住了,忽然抬起头大喊:“赵柯在这儿!” 雪战停了一瞬,打仗的,围观的,全都看过来。 赵柯忍不住后退半步:“……” 挨过赵柯揍的赵永军举起雪球,起义一样大喊:“抓人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赵柯想跑已经来不及,几个小子包抄围堵,迫使赵柯进入战场。 赵主任终日打雁,反教雁啄了眼。 苏荷看着她片刻间就成了雪人,得意的笑。 然后下一刻,赵柯一个雪球穿越距离,砸到她的人中,一小部分还进了嘴里。 “噗噗噗——” 苏荷生气,“赵柯!!!” 随即抓起一把雪,冲动地冲进去,片刻就被砸得晕头转向。 苏荷不服气,一片白茫茫中找不到赵柯的人影,就团雪球砸向赵瑞“发泄”。 赵瑞衣襟上挂着一片雪,呆住。 苏荷目光一转,对上曲茜茜。 两个人都迟疑了下。 随后,曲茜茜眨眨眼,蹲下抓起一把雪,糊在赵瑞脸上。 赵瑞更傻。 而苏荷再没有犹豫,左右手一起扔赵瑞。 苏教授看着女儿终于恢复活泼的模样,怔然之后,乐呵呵地举起相机,拍了不少照片。 有赵柯加入,战局再次扩大,不过几分钟,就开始无差别攻击,敌我不分。 围观的人渐渐遭殃。 赵新山被雪球砸灭了烟,稳重全失。 赵四爷拄着拐杖连连后退躲雪,没有目标又全是目标地骂“没大没小”。 春妮儿被赵芸芸拉进去成为友军,连包小雨和宋瑞这样内向的孩子,也都拿起“武器”…… 天上的雪花飘,地上的雪球飞。 前线战事激烈,大后方逐渐失守,参战人员覆盖六七岁到三十来岁的年龄段,百人混战彻底打响…… 战事结束之后,各家家长揪着自家的大“孩子”、小孩子回家,喝上驱寒汤,趴热炕头,第二天依旧有人趴菜,付出了代价。 苏教授和苏荷如期离开,村里不少人送行。 上牛车之前,苏教授跟赵新山道:“你们村去省城买拖拉机的时候,报纸应该出了,一定要去大学找我。” 赵新山应承。 苏教授又转向赵柯,道了一句谢。 为什么道谢,他没说,赵柯也没问。 · 1975年3月18日,《黑省日报》刊登一篇名为《防患于未然,大涝之下的“幸运儿”》的文章。 文章只占了四分之一篇幅,讲述了双山公社赵村儿大队在暴雨之前,挖凿排水渠,有效防涝,保住半数庄稼的艰难过程,以及如何在灾后迅速补救庄稼,补种白菜,减少涝灾损失。 配图选的是赵村儿大队的杀猪宴。 新闻的要素之一,是具有时效性。 半年过去,人们对夏天那场二十年难遇、跨时一个月的大暴雨的关注度早已散去,尤其关于种白菜,半年前报纸早就大书特书,甚至措辞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