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桃花都开了,京城的草芽还没冒出来呢。 娄家的轿子在渡头等着接,给老爷太太预备的是轿子,姑娘则是马车,人员倒是来了不少,二房离京时娄二老爷和夫人才二十出头,十五年过去,家人里多了些生脸,但领头的黄管家还是老样子,知道二老爷娄子敬性情温和,好说话,上来先带着家人齐刷刷打了个千,请安道:“二老爷高升。” “起来吧。”娄二爷笑道。 他们却不起来,又朝着后面行礼道:“二太太吉祥,小姐一路平安。” 娄家人丁兴旺,家人子都是清一色的石青衣衫,衣帽齐整,头脸干净,齐刷刷行礼,声音洪亮,十分显眼,这地方是个官渡头,来往客人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娄子敬自然是笑眯眯的,他离京十许年,见官渡头的石牌楼竟和记忆里有些出入了,不由得盯着看个不停,娄二奶奶下了舢板,见除了两顶轿子之外只有两辆马车,她那保养得宜的鹅蛋脸顿时就往下一沉。 黄管家察言观色,哪里会注意不到,只当不知道,上来万分地赔着小心,道:“渡头风大,老爷太太先上轿吧。” 二奶奶却不动,只问道:“如今府里是谁当家?” “我听我女人说,内宅是三奶奶在照看。”黄管家滴水不漏,赔笑道:“老太太念二爷好久了,从元宵就开始挂念了。” 娄二爷听到说起自己母亲,才回过神来,连忙“哦”了一声,二奶奶便不再问,只道:“月香,扶小姐下船吧。” 娄家规矩大,男家人子都垂眉敛目转身避让不敢看,只有几个媳妇上来想搀扶,但却一个都没搀扶到,黄管家行五,他老婆人称黄五家的,在内宅三房当差。 虽然是仆妇,却也跟小门户的当家娘子一样长裙大衫,涂脂抹粉,插金戴玉,她小心翼翼上前搀扶,二房的大小姐卿云却已经扶着丫鬟月香的手下了舢板。 当初离京时,大小姐才两三岁,生得粉雕玉琢,十五年过去,果然出落成了个端庄的大美人,和她母亲一样的鹅蛋脸,肤如凝脂,一双沉甸甸的大眼睛,鼻子却像二爷,和戏里的美人一样,是个琼瑶鼻,生得贵气,最难得是那股温柔的神气,让人一见心里就觉得亲近,她噙着笑,将手在黄五家的手上一搭,低头上了马车。 后一位大概是四小姐探雪,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虽然年幼,却神气得很,穿着一身红,羊皮小靴,一跳就上了岸,和大姐上了一辆马车。 黄五家的还在看四小姐,却听见了一声轻笑声。 这声音好听得很,又脆又轻,跟被风里的柳枝拂了一下脸似的,黄五家的转过脸来,看见了二小姐娄娴月,她穿得严实,穿着藕粉色白狐里子的披风,一手拉紧了披风的领子,只从下摆露出撒花洋缎的裙摆来。 一手却握着块藕色的帕子,挡住了半边脸,摇摇颤颤地下了船。 那藕色是极冷的紫色,更衬得双手像玉一般,十指纤纤,她像是怕风,握住了额头,只露出半张脸来。黄五家的看见,心神不觉一晃。 娄二小姐天生一对细眉,弯弯如柳,直扫到鬓角里去,虽然眯细了眼睛,却是一双桃花眼,白狐毛簇拥着一个尖尖下巴,微微有些病容,那帕子原被她咬着一角,被风一吹,险些脱手飞去,露出花瓣般浅红的嘴唇来,她瞥了一眼黄五家的呆样,顿时又笑了。 “还不上车,这可是过江风,冻不死你。”她身后的人骂道。 原来是个极漂亮的姑娘,一双眼睛尤其厉害,锋利得像刀,她也穿红,却十分利落,鹤氅拦腰系住,身条高挑,形容却看得出只有十五六岁,应该是三小姐凌霜,动作利落,催着姐姐上了车,自己一挑帘也上了马车,看她摔帘子的神色,倒像是和父母在斗气一般。 主人都上了轿马,黄管家放姚二在前面引路,自己看着小厮挑起几挂鞭炮,在岸边噼里啪啦地放了半刻钟。 很快,娄家的二老爷带着妻女回了京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有懂行的就说“这是来榜下捉婿来了”。 娄二老爷外放十五年,女儿是生了一个又一个,却一个都没定亲,金陵虽远,但故交同事也是有的,全留着来京城定亲,不是来捉婿是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