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件衬衣,一边往外走,一边紧急系好扣子。凌晨四点的夜空还一片阒寂,梁净词连灯都没来得及开,凭借一点月光认路,快步走向杨翎的房间。 发出尖叫的是梁家的佣人,年近五旬的阿姨,听见房间里有动静便起身来看,初来乍到,没见过这么离奇的阵仗,正捂着嘴巴发颤。 梁净词用手扶着她的肩,稍稍安抚她的情绪,将人往旁边带了带,沉着嗓说:“叫救护车。” 阿姨还在缩着肩膀皱着眉,嘴里喃喃着“要死了要死了,怎么这么多血。” “死不了,”梁净词扫她一眼,重复一遍,“打120。” 而后他迈步走进。 面前,杨翎淌在血泊里气若游丝。 梁净词蹲地上,看她伤口。 刀口没剜到最危险的地方,杨翎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点生还的可能,但密密麻麻的创口布满了手臂,一刀比一刀深。 她气若游丝地看向梁净词:“你爸怎么还没回来?” 他不答。 随之而来的蛮力握紧他的手腕,“梁净词!我在问你话,你爸怎么还没回来!!” 她已经气力尽失,吼声憔悴而沙哑。 梁净词握住杨翎的手心,给她渡去一点体温,说道:“回来了。” “你骗我!我根本没看到他人,只有我死了他才会回来!!是不是只有我死了!” 他挪眼看向这双血色尽失的脸,说:“正在路上。” 早晨九点,梁净词接到姜迎灯的电话时,杨翎还在睡梦中,情绪被安抚好了些,点滴瓶没有中断,一瓶接一瓶给她输送能量。女人面色苍白躺在雪白的被单上,一动不动,整个人形销骨立,真如一具尸.体似的。 然而心电图机显示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阴郁的初晨,天空仅仅透出一道薄薄的光线,落在雪白的病房中央。 梁净词握着手机,听见那道同这里死气沉沉的气氛迥然不同的声线,明快而轻盈,来自另一个世界,满怀着崭新的期待——“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昨天收到电子签了,看了看票价,最近旺季都好贵哦,不过有两天价格还算便宜,下周三到下周四,我们要不要把机票先订了啊?还有,你有没有看我给你发的攻略?” 梁净词听她说完,平静地应了一句:“看了。” 迎灯问:“嗯,那你有没有想玩的地方或者想吃的店啊?” 又过很久,他才低低地唤了她一声:“迎迎。” “……嗯?”她脆弱的声线也慢慢抑下去,好像察觉到什么苗头。 他说:“日本暂时去不了了。” 梁净词坐在那一抹洁净的晨光之中,衣服上,手上,裤管上,全部都是血。一个连头发丝都受不了的人,却在这时候倦怠到甚jsg至疲于清洗一下他肮脏的掌心,只是坐在那里,像连说句话都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姜迎灯温吞地嗯了一声,过好久,才颤着声,问句:“为什么啊?” 梁净词说:“家里出了点事,挺严重的。” 她沉默下来。 他哄她,说:“改天我们找时间再去。” 姜迎灯努力克制,没太激动,好像只是在平静地告知他:“我最讨厌别人放我鸽子了。” 没有给他一点道歉的契机,梁净词嘴巴还没张开,耳边就只剩下冷漠的忙音。 - 这场雨下了很久。燕城在下,江都也在下。 梁净词处理完一些事后,启程去了一趟江都。 他抵达监狱,在高墙外面等候消息,很快狱警回来,遗憾地对梁净词摇了摇头,说:“他不太想见你,有什么事写信就行。” 他站在门口,背后有低温的冷风卷进来,有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 莫名觉得,意料之中的结果,见梁净词不语,狱警又说:“或者你有什么方便交代的话,我现在替你转达。” 他这才摇头,淡声说着:“不必了,多谢。” 再辗转一番,见到姜迎灯,是在夜里了。 梁净词撑着伞,款步走进裴纹他们现在在住的老小区,七拐八拐,走进灰调的楼群中。这里连路灯也没有,只能透过薄薄雨幕,那万家灯火昏昏茫茫的暗影给他一点指路的可能。 跨过浅浅的水塘,越是临近,梁净词走得越慢。 很快,听见两个女孩子攀谈的声音—— “这家水果店真坑啊,我前两天在店里十块钱买的超大一个!下次再也不去了。” “过完立秋就不吃西瓜了,而且这两天天气还冷,涨价也正常,瓜农估计都收摊了吧。” 后面这一句是姜迎灯的声音,尽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语调却是恹恹的,梁净词的感官很灵敏,这样浅浅一句话里,都能听出那点蔓延了许久的消沉。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