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个从那具羊脂白玉一般养炼在雷池与寒潭之中的躯壳内醒来,那么自己将彻底的失去反客为主的机会。 而彼时,道心魔障将会是恒久的道心魔障,那个入主自己泥丸宫灵台的神念魔身,怕是要以魔念炼心,要将自己的道心这样炼去往后余生了。 这是比甚么赌咒盟誓厉害的牵系,一切尽都生发于道与法的层面,便浑如无人能够更易道与法一样,除非生与死,已经没有甚么能够将他们的牵系隔绝开来了。 直至此刻,允函才切实的意识到,昔日里退了那一步,便将一切的胜机尽都推出去了。 可是,她愈是能够想清楚这一切,愈是能够思量透彻这每一步上所错失的那毫厘之间的细微差距,允函便也愈是明白,自己已经彻底没有了挣扎的可能。 终于,在某一闪瞬间,那无尽的幽暗之中,是浑如道与法本身一样瑰丽的斑斓灵光涌现,连带着,那些原本朦胧模糊的声音也同样响彻在了允函的耳边。 视觉,听觉,触觉,一切都是那样的切实。 她甚至感受到了潭水的幽寒,感受到了潭水冲刷过自己身躯时,与肌肤那极尽细密的磋磨之中,恍如雷霆法力一样的酥麻。 然后,当她睁开眼眸的时候,便似是刚刚一念所想时一样,出现在了五毒道人的面前。 只是这一眼看去,是楚维阳趺坐在玄龟法坛之上,身披着凤羽赤氅的身形,是他手中握着的二色交杂的钓竿,正将那浑如雷霆一样的丝线垂入了寒潭之中,那钓钩深深地没入潭水里面。 分明未曾和自己的神形有分毫的触碰,可自己却像是那咬了钓钩的鱼一样,似是从最一开始,便失去了挣扎的机会。 甚至,是有熟悉的窒息感觉从允函的心神之中生发,又好似是那寒意侵入了骨髓里面,教她猛地打了一个寒兢。 再下一瞬,当允函的目光偏转过去,看向跪坐在地面上,复又将头靠在楚维阳膝盖上的神形时,前所未有的惊诧与错愕浮现在允函原本出尘的面容上。 浑似是姑射仙子染上了滚滚红尘的气韵。 她认出了这道神形,那是皇华宗的嫡传道子,齐飞琼。 再看向楚维阳的身后,看向随侍而立的淳于芷与师雨亭,再看向楚维阳悬挂在墙壁上的道法图录。 乃至于顺着寒潭之水那切实的感应,教她的心念感受到这具道躯那磅礴的气血之中凝练的雷霆与焰火,那洞照灵光的五脏脉轮,以及那脉轮的正中间,那安炉立鼎的磅礴气韵! 前所未有的震撼在这一刻彻底淹没了允函那清净出尘的道心。 “你是……师兄……你是……楚……那个盘王宗传人……楚……维阳!” 那一闪瞬间,允函像是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伴随着断断续续几乎不成字句的惊呼声音,允函的双臂支撑着寒潭的边沿,便猛然跃出了大半个身子。 直至这一刻,允函方才彻底的明白,那个五毒道人的诨号后面,到底隐藏着一个甚么样跟脚的人,那个沐浴着雷霆与焰火的身躯之中,又到底蕴藏着怎样浑厚的道与法! 这是允函真正的惊诧所在,原来,早在最一开始的时候,以自己的道与法的底蕴,在面对楚维阳的时候,就浑没有了胜算可言。 在第一次于两人的牵系之间有了胜负概念的时候,自己便已经一败涂地! 可也同样的,就恍如是昔日里见证了这《尸解炼形图》中一切的齐飞琼一样,在见证了这些的同一时间,允函遂彻底的消去了自己心中那极尽微末却也切实存在的不甘。 倘若说面对一个借着锻体之道法门走上便宜修行路的人而言,允函作为大教道子,自然是有不甘的心气在的。 但是当那底蕴的浑厚超越了原本的想象,彻底的超卓去了太多,饶是允函,饶是再如何的大教道子,也只得生出拜服的心思来。 既然在最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一败涂地,至少还要有能够坦然认输的勇气。 也正是思量及此的闪瞬间,像是感应到了楚维阳注视来的目光一样,允函这才注意到自己水出芙蓉,都展露了些甚么。 霎时间,伴随着水花迸溅,允函赶忙将自己的神形复归原位,只双臂横在石潭的边沿处,连身子拧动的态势都如最一开始的时候一样。 仿佛这样,允函便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为刚刚的一切甚么都未曾发生。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