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声的诘问劈头盖脸得朝连璋接连砸过去。 连璋周身震颤,眼神瑟缩躲闪之?中,抓着谢昭宁的五指缓缓松了力道,从他肩头滑落,脚下踉跄后退。 “会死啊。”连璋闷声连连低笑,神情?却一瞬悲到无以?复加,他脚下踉跄着不住后退,终于一个趔趄坐倒在圆凳上,两手捂着脸,似低泣般地道,“真的会死啊……” 他忆起五年前的此?时?,他失亲丧母,宗族一夜沦亡,他母亲临终颤颤巍巍拉着他手与他说:“往后这宫中,就只剩你与昭儿了,便是你再恼他恨他,也、也要?与他一同活下去啊……” “活下去,便好了……” 可,活下去,当真就能好了吗? ***** 翌日清晨,正值朝会,南晋按惯例五日一听事,连璋、谢昭宁与连珩便皆需休课前往。 朝会之?上,连凤举正式定下清明之?时?太子“试犁亲耕”等诸多?事宜,下了朝会,又召些许官员于书房继续议事。 谢昭宁见连凤举听事之?时?面色仍自阴沉,便知昨日那事他果然还在心上放着,遂亦往连凤举书房之?前排队候着,等待宣召。 连璋昨夜一宿未眠,思来想去仍不愿他涉险,亲疏有别,他到底与霍长歌之?间隔着太远,便是霍玄与北地日后或许危难,只危机不在眼前,便仍有转机。 他拦谢昭宁不住,人?前又不得再拉扯,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便径直欲往自崇文馆折返永平宫的道路上堵截霍长歌,熟料途径晨起杳无人?烟的御花园,却正又撞见苏梅孤零零于那假山旁踮着脚在摘松枝。 时?已初春,苏梅着一身粉桃夹袄,袅袅娜娜立在正抽新条的松树下,越发显得皓齿蛾眉、千娇百媚。 连璋往她身前过去,重重一咳,苏梅一怔回身,见是他,便拢住衣襟上的翠嫩松针忙与他福了一福,神色戒备疏离道:“三殿下。” 她连嗓音亦自有一番妩媚意?味,惑人?又勾人?,初入宫门那几日,阖宫上下少不了风言风语,私底下亦暗暗开了赌局赌她甚么时?候便要?献身连凤举,结果半年过去,她倒避嫌得紧,嫌少于圣驾面前露脸,比霍长歌还要?似个懂规矩的大家闺秀。 连璋与她前次掐过两回架皆落败,如今见着她仍似气不过,却因有事相询,便轻咳一声,只一甩衣袖,侧眸也不正眼瞧她,冷脸耐着性子道:“你既闲在此?处,霍长歌可是已回了永平宫?” 眼下已巳时?正,若霍长歌仍不去尚武堂,便该折返回宫了才是。 “回三殿下,”却不料,苏梅闻言竟矮身又是一福,淡淡回他道,“我家小姐今日只去与皇后娘娘晨起见了礼,并未再出过侧殿,今后也不会再上学,多?谢殿下记挂了。” ……禁足了?倒未闻见旨意?啊? 连璋一怔,不及多?问,谨慎一瞥四周,见左右无人?,却是径直变了脸色,匆忙与苏梅倾身嘱托,低声道:“我不便去见霍长歌,此?事紧急,你速去与我带个话!” 苏梅:“……?!!” 苏梅素来烦他,只觉他总一副高高在上姿态,瞧她恨不得用鼻孔,与他撞见实属三生不幸,正心里头暗暗拿针戳他的小人?,见他陡然靠过来,险些便要?抬手劈他一掌,闻言却是猛得一顿,一副防备模样觑着他,往后略略小退一步,骤然拉开二人?身间距离。 “……”连璋嘴角一抽,只觉她这嫌弃姿态甚为瞎他的眼,遂又咬牙切齿恨恨补上一句,“事关谢昭宁!” “!!!”苏梅登时?又小步上前,侧身附耳过去,态度霎时?大变,恭恭敬敬便道,“殿下请讲。” 连璋:“……” ***** 苏梅得了连璋托付,一路心惊肉跳往回赶,进了偏殿,将怀里松针交于南烟嘱咐她去煮热茶,便赶紧又往内殿去寻霍长歌。 霍长歌昨日夜里腿疼得厉害,今日起不来便撂挑子彻底不干了,蒙头睡到现在也未起,总归她与连凤举也算撕破了脸,再与旁的人?相处,怕又平白授了他把?柄,故意?寻了错处拿捏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霍长歌倒是想得开又睡得熟,只难为了谢昭宁与连璋一宿难眠。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