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重?活一世?,一切还?在她能掌控的范围内,没了那些仇恨与压抑,她骨子里原还?是那个远离红尘俗世?、没长大?的北疆郡主。 南烟抱了衣裳回来,往内间里打?眼一瞧,没看见霍长歌,疑惑问苏梅:“郡主呢?” 她话?音未落,“哗”一声水声大?作,霍长歌一口气泄完,从浴桶中“唰”一下钻了出?来,水花被她带得冲天而起,一息后,又“噼里啪啦”落回桶中,清脆的声响似唱了一首快乐的歌。 “郡主,”南烟险些让她当头溅了一身水,遇着她这性子,人也一日比一日更放得开,竟啼笑皆非与她道,“别闹啦!” 霍长歌人靠在桶边,披着一头乱糟糟的发,只?弯着眉眼冲她笑。 ***** 巳时正,一驾由四马拉着的宽大?马车等在正阳门外,前后禁军做普通侍从装扮随扈,似一副富家商户出?行模样,并?不多引人注目。 那马车外部?虽瞧着朴素并?无饰物装潢,通体却乃沉香木打?造,裹挟悠远绵长药香,一两沉香一两金,只?那车身已是价值连城。 马车内,正中支着一张齐膝小方桌,桌上又架着个雕工繁复的玉制香炉,炉中点着支上佳老山檀,气味温醇而厚重?,似蕴有初春暖意,一缕袅袅娜娜青烟后,南晋太子连珏背靠车壁阖眸而坐,两手?合十身前,掌心扣着一串佛家念珠——一百零八颗赤豆大?小的沉香木珠圆润光滑,隐有淡远药香。 那太子约莫二?十六七模样,内里着一身鹅黄长衫,外罩牙白大?氅,大?氅上以银线暗绣了大?片的佛门八宝,打?眼儿?瞧来却似厚重?袈裟模样,他眉目与连璋相似了七八分,却似被佛法浸润得更显雍容慈悲,两颊也些微丰润,唇方口正,大?耳垂珠,颇有宝相庄严的意思。 连璋自宫门出?来时,面色晦暗阴沉,衣摆下沾着厚厚一层薄雪,步履飞快,将谢昭宁远远甩在身后。 谢昭宁适才护霍长歌护得滴水不漏,生怕他当真揍她一般,那言行愈加令他着恼,脑后隆起的肿包也疼得他越发烦躁,一腔怒火简直无处宣泄,险些原地炸成一朵烟花。 “哐当”一声,连璋正怒火中烧,便连上车时亦做出?了不小动静,往太子左手?边沉身坐下,车厢随之摇晃。 太子不由睁眸,见他神情不豫,却是纵容轻笑,正要关?切询问一二?,却见他未及行礼便兀自靠着车壁冷脸阖眸假寐,两手?互相抄在大?袖中,一副生人勿近模样,姿态豪横而生硬,颇不留颜面。 太子笑容一僵,尴尬间,谢昭宁也上得车来,规规矩矩躬身与他作揖,垂眸低声淡然轻道:“太子安康。” 太子便又端庄笑着与他点头示意,轻抬一双古井无波似的眸子,一手?半停空中,丰唇一动似要唤“起”,便见他已然落座自己右手?侧,偏头撩开了半幅车窗,眸光往外探去。 太子:“……” 车内霎时寂静,车厢晃动间,已从宫门前缓缓驶离,一时只?闻车轮倾轧过石板路发出?“吱吱呀呀”的轻响。 太子愈发窘迫,眼神与那冷漠二?人间沉默逡巡,竟似毫无意外般,一副习以为常神色,兀自收手?回身,复又合十胸前,嗓音沉厚得念了声佛号后,指肚拨弄着手?中珠串,垂眸诵起了一段《十地经》:“……众生身中有金刚佛,犹如日轮,体明圆满,广大?无边。只?为五阴重?云覆,如瓶内灯光,不能显现……” 连璋阖眸假寐之中,后脑伤处与车壁不住磕碰,发出?“咚”声闷响,他嘴角疼得抽搐间,便闻太子假模假样叹一声佛号,更加厌恶,又见他念起经来,简直怒火中烧,莫名便被勾起那日御花园中,那伤处罪魁祸首霍长歌贴身侍婢苏梅夹枪带棍以佛语嘲讽他的记忆来—— “‘心中有佛,则万物皆佛;心不清,则眼不净’。” “你能闭嘴么?!”连璋倏得大?发雷霆,朝太子睁眸恶狠狠瞪过一眼,逾矩厉声喝道。 太子闻声周身一震,一怔哽住,话?音断在齿尖,扭头瞠目结舌看他,嘴唇些微颤抖,面上一瞬煞白难看,似震惊极了。 第28章 古宅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