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挑到一件赤红底织金暗纹缠枝莲面子的黑狐披袄,底下五彩缂丝石青百花落蝶裙子,里头配上磁青大衫,连皇帝看了都不由得皱眉道:“这都是放了多少年的衣裳了,也太……艳了些。” 看着像先帝的打扮。 她不由笑出声来:“纯如怕是宫里头待得久了,娇俏也不是这么打扮法。”女帝唤过了长宁,低声吩咐了几句让她去了,一面地看向崔简,“今日晚膳你可备下了?” “现下才未时……”他正要回话,忽而意识到女帝的意思是晚上留在这边用膳,“臣侍这就叫他们加些陛下喜欢的菜色。” “加些你喜欢的吧,就当作是为你饯行,晚上留在你这里。” “是。” 其实崔简笑时凤眼流波,朱唇轻勾,很有一段风流颜色,只不过平日里疏于打扮,看去反更像是前朝古板的老儒生。 明明当年才入宫时候也还算是会打扮。 皇帝转念一想,他都提和离了,再是绝代的风姿也没什么意义,也不过笑一笑,丢开了这点惋惜去。 与其留着在宫里相对,在前尘往事里拉扯,不如随他心意放了出去,内帑出钱养着也就是了。 “陛下。”长宁略在外头留了会儿,“衣裳取来了。” 长宁身后的小宫娥托起盘,原来是一件浅粉织银百蝶裙,还叫几个内侍挑了一箱首饰。 这倒是前年裁的,贡上来这么一批缎料,皇帝不想穿鲜亮颜色,崔简年纪大了不敢穿鲜亮颜色,料子一直没赐下去,尚服局便自作主张替女帝裁了一件,也不过压箱底里去了。 女帝吩咐叫替了那石青的裙子,原想着让长宁伺候着,没想到崔简先躬了身子:“臣侍伺候陛下更衣。” 原也是他求的,女帝自然也准了。 “臣侍原先在本家的时候就这般想过,入了东宫,便要伺候妻君更衣梳妆。”他一边替皇帝去了身上的淡色衣裳,一面微笑起来,“同有经验的梳妆嬷嬷学了许久描眉盘发的法子。”他只在皇帝周身转来转去,又是解衣带又是搭衣裳,一下不叫宫人来帮忙。 女帝便有些好笑:“你怎么也是博陵崔氏的大公子,没想过袭爵掌家么。” “总是赐了婚,臣侍也没有那大志向。”崔简望进女帝眼睛里去,一时又移开了视线,“几个妹妹都笑过臣侍。”自然,他那些妹妹都在当年定远军案里被判了流放,天子震怒之下,也难有什么好处境,“只想着怎么伺候好妻君,做好太子君。” 他展开那瓷青的夹衫,给天子穿好了,又回到身前来系上衣襟。 皇帝日常不爱打扮,粉黛不施,发式也不过梳拢在头顶用发冠束起来罢了,一下换了华服,便显得发式太简洁了些。 “臣侍替陛下绾发。”崔简带着天子坐到自己的妆台上,拆了小冠,又将玉簪放到一旁去。 女子的长发散下来,一直垂到地上去,平添出几分温婉。 “陛下头发光顺,臣侍一直想替陛下梳头。”侧君笑出几分羞来,拿了一柄桃木梳子一下一下地梳透了那一头长发,“想着三分梳堕马髻或者双刀髻定然好看的。” “朕十几岁的时候梳双鬟多,后来入了朝,议了政,便只戴冠。”天子垂着眼睛,没看镜中人,“倒是中间……有几年梳过发式。” 崔简正分了头发结绺,一时顿了一顿,“……昭熙皇后喜欢替您绾什么发式,臣侍也替陛下绾。” “……他手笨,还不如法兰切斯卡,连纂儿都不会,只能在旁边看看罢了,都是贝紫伺候的。” 喜欢,所以不在乎他会不会这些琐碎活计。 几丝红线绕在头发上,将顶发分了三绺,在男子手下蓬起来,“……臣侍不知能不能有贝紫姑娘的手艺。”侧君的脸隐在头后,从镜中看不见他神情。 “既是你想替朕梳妆,又何必管他人如何做。”女帝叫长宁开了首饰匣子,里头多是陈年的旧东西,新样宫花都少见,“不过是随着你心意造一个未婚妻君罢了。朕不爱繁复发式,也是为着行动不便,上马颠簸几下便要散开。所谓打扮俏丽,也只是闺中趣,彩衣娱亲,私下里同夫侍作乐罢了,不会带去朝议。” 原来如此。 古人云女为悦己者容,既是为悦己者,更是为了己悦者。 “陛下重朝政,不穿鲜亮颜色,也是要推崇简朴。” “是为了服丧。”天子想到什么似的笑出声来,“最初是为了服丧,穿着穿着便习惯了,不必要换回去。素淡颜色也没什么,又不是二八女郎,还要那点子虚荣。” 侧君一时觉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