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没说一个挑剔的字眼,可佘氏却有种自己哪哪儿都不对的感觉。 佘氏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俗语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便是看那些戏文就知道了,进宫的礼节繁杂,若是有哪里不得体,轻则被取笑,重则就是御前失仪。 萧燕飞轻轻蹙眉,似有些犯难。 就在佘氏以为萧燕飞是在故意推脱的时候,萧燕飞指了指一旁的祝嬷嬷,迟疑地又道:“舅母,这位祝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是皇后娘娘赏的,最是懂宫里的规矩礼数了,就先给舅母吧。” 见萧燕飞抿了下唇,似在犹豫犯难,佘氏急切地应下了:“那敢情好!” “燕飞,那我们就说定了?你放心,我肯定跟着祝嬷嬷好好学,不会让大姑奶奶丢脸的。” 萧燕飞沉默了一下,这才转头去看祝嬷嬷:“劳烦嬷嬷了。” 祝嬷嬷立时挺直了腰板,淡淡地瞥了佘氏一眼,矜持地说道:“姑娘放心,这件事就交由奴婢。” 她骄傲地抬起了下巴,觉得自己实在太有用了,她一定要办好这件差事,才不负姑娘的信任与看重。 萧燕飞抚袖起身,笑道:“舅母,我还要去看外祖父,就先告退了。” 佘氏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让萧燕飞自便,生怕她反悔,笑得要多殷切有多殷切。 等萧燕飞走出了正堂,佘氏就转身对着祝嬷嬷福了福,谦卑地说道:“烦劳嬷嬷了。” 她仰望着祝嬷嬷的眼神就像是之前仰望着郑姑姑般,暗自感慨:这宫里出来的嬷嬷委实不凡,简直比起知府夫人还要威风! 祝嬷嬷倨傲地点了点头,不冷不热地说道:“舅太太,姑娘让我教你,那就得从‘坐卧行走’教起,舅太太可要认真学。” “当然当然,我一定会认真学的。”佘氏点头如捣蒜。 能被宫里的嬷嬷指点礼仪,那可是别人一辈子求而不得的机会。 “那就从‘行’学起吧。”祝嬷嬷淡淡一笑,又从袖中摸出了她那把皇后赐的戒尺,戒尺在手心里轻轻地敲打了两下。 佘氏忙不迭地应是。 话音才刚落,祝嬷嬷手里的那把戒尺已经毫不留情地朝她挥了过来。 “啪!” 那把窄窄的戒尺重重地打到佘氏的后背上,伴着祝嬷嬷一声厉喝:“挺直腰背。” 佘氏被打得差点一个踉跄,呻吟出声。 “吚吚呜呜的,成何体统!仕女当荣辱不惊,悲喜不乱。”祝嬷嬷又是一声斥,倒是没打脸,一戒尺打在了佘氏的小腹上。 佘氏赶紧收腹,才走了两步,又被祝嬷嬷一戒尺打在了小腿上。 “行不露足。” “步宽要一致。” “头上的步摇不许晃动。” “下次记得佩上压裙的禁步。” “……” 几乎佘氏每做一个动作,就能被祝嬷嬷挑出不足来,偏又句句点出了要害,让佘氏惭愧不已,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从正堂到她院子这短短的一段路,平时她只要走一盏茶功夫,可今天她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等回到屋子的时候,人几乎累瘫了,浑身上下又酸又痛。 佘氏揉了揉酸痛的腰背,才刚在罗汉床上歪下,就听到了一声傲慢而淡漠的嗤笑声。 迎上祝嬷嬷挑剔的眼神,佘氏立刻挺直腰背坐好,整个人瞬间绷得紧紧的,唇角弯出了一个得体的浅笑,疲惫地暗道:要进一趟宫可真是不容易啊。 祝嬷嬷来回地在屋内走动着,慢条斯理地数落起方才佘氏这一路犯过的错。 她一手拿着戒尺节奏性地在掌心轻轻敲打着,一下又一下,而佘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祝嬷嬷手里的戒尺上,心跳也跟着加快,“怦怦”地回响在耳边。 佘氏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闷压抑起来,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祝嬷嬷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意佘氏的表情变化,这时,蓦地转身直面佘氏,勾唇笑了:“姑娘心善,体贴舅太太辛苦不易,这才让我来帮舅太太一把。” 从刚才起,祝嬷嬷一直不苟言笑,此时难得给了一个笑,让佘氏登时觉得受宠若惊。 佘氏深以为然,眼眶微红。 是啊,她这些年确实挺辛苦的。 她和大爷是过继来的,殷太太不是她的亲婆母,她愈发要小心伺候着,不敢有半点怠慢,甚至于大爷根本无法帮她从中周旋。 她这些年夹在中间做人,太难了! 大爷从来没说她一句好话,反倒是萧燕飞这个外甥女记得她,还惦记着带她进宫见见世面。 “大奶奶,”小丫鬟这时掀帘走了进来,恭敬地请示道,“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摆膳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