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烦意乱。 还没过多长时间,丞相的后背就被冷汗打湿。 半晌后,斜倚在玉几上的应长川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不知丞相大人可有听闻,京兆尹前天夜里都说了什么?” 当日襄台殿前,百官皆在。 这个时候再装不知道,就有些过分了。 应长川话音一落,早有准备的丞相立刻一脸沉痛道:“实不相瞒,臣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京兆尹竟然大胆至此——” 说话间,颤抖着离席并伏跪在地。 他的声音喑哑干涩:“陛下,臣从未收过他一分钱,的的确确是冤枉的啊!” 应长川不置可否。 他垂眸看了玄印监一眼,对方随即领命,替京兆尹取出了塞嘴的布巾。 自知走上绝路的京兆尹再不像那晚般紧张。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可让罪魁祸首逃过这一劫。 死也定要拉丞相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大声道: “三年修堤,朝廷共计拨款七百二十万两白银!其中六百多万两都进了您的兜里。丞相大人!到了现在,您还要继续装傻吗?!” “含血喷人!”丞相没有搭理京兆尹,反倒是佝偻着身不断向应长川磕头,“陛下,他所说一切并无证据啊!”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情绪过分激动。 此刻丞相的身体,正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着。 “……呃,证,证据。” 京兆尹随之磕绊起来。 他原本是留有收支证据的。 可是早在怡河出事时,丞相便先他一步出手,以家人为要挟,逼他将证据销毁了个一干二净。 见京兆尹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丞相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咬着牙挺直了肩背,对应长川说:“还请陛下明鉴。” 说完,又默默地瞥了殿角一眼。 前朝朝堂早被世家大族把控。 随便拉两个人出来,都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 身为丞相,他的关系网更是复杂。 丞相刚收回目光,后一秒便有不怕死的人站了出来:“启禀陛下,京兆尹含血喷人,指控更是没有一点证据。世人皆知,丞相向来少私寡欲、勤俭朴素,哪里像收此重贿之人?” 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后,又继续道:“况且他还有扶龙之功,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还请您念及旧情——” 应长川突然眯了眯眼,漫不经心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少私寡欲、勤俭朴素?” 流云殿上,气氛陡然一变。 几息后,方才还在高声叫嚷“扶龙之功”的朝臣,立刻抖着声说起了“陛下息怒”。 丞相也下意识握紧了拳,并在此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玉珣今日似乎不在殿内。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侍中,可是江玉珣的缺席,竟令丞相莫名心虚、害怕了起来。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 几乎是下一刻,江玉珣的声音便自殿外响起: “丞相大人生活的确简朴,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往别处花钱。” 说话间,江玉珣已步入殿内:“启禀陛下,人都带到了。” “好。” 方才还伪装得当的丞相,脸上当即露出惧意:“什,什么人?” 江玉珣脚步一顿,转过身贴心地回答他:“自然是在昭都城郊贩售人牲者。” ……贩,贩售人牲者? 说话间,玄印监便将几名男子押入殿内。 那几人浑身是伤,看上去无比狼狈。 但是他们的出现,却瞬间令殿内多人变了脸色。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