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头到尾异常乖顺,猜不透在想什么,只一瞬不瞬注视她的脸。 略显迷离的视线,又带了野兽狩猎般的审视与探究,七分冷戾中透出三分软。 施黛抗拒不了这样的目光,故作镇定:“你困了吗?” 江白砚眼底泛着血丝,加之这几天在不间断地屠戮妖祟,想必精力到了极限。 桃花眼眨动一下,江白砚勾起唇边:“嗯。” 他挪近些许,在被褥蹭出道道褶皱,下巴抵上施黛肩头:“一起睡?” 他绝对是故意的。 说话时,江白砚有意无意触上她耳垂,气音轻软,像春风幽微一扫。 施黛绷直身板,耳朵红晕更深:“好。” 他这是……稍微消气一点了? 她弄不懂江白砚的心思,听他语调柔软,可扭头望去,那双桃花眼晦沉如海,让人心觉不安。 两人都受了伤,施黛体力严重透支,不想动弹不想思考,连吃东西也抛在脑后,整个蜷进被窝。 江白砚熄灭烛火,躺在她身侧。 顾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诸多伤痕,施黛忍住了抱他的手。 暗室偏僻,墙顶开有几处孔洞,漏下碎如残雪的月光。 不为人知的角落无风无声,施黛兀自出神。 在原有的轨迹里,上古恶祟附身于江白砚,引动灾变,致使大昭灭亡。 那时的江白砚,经历过什么? 施敬承与孟轲心系玄牝之门的异变,没有施黛陪在身边,无人知晓他被邪祟当作容器,陷入心魔境后,被邪气逐渐侵袭。 好像自始至终,江白砚从来只是一个人,连查明家人死亡真相的执念,也沦为一场空的泡影。 哪怕他为之强撑了十余年。 倘若不为复仇,以江白砚的自尊心,早在被邪修种下替傀术的时日里,就已了结自己的性命。 结果什么也没实现。 施黛想着难受,侧躺过身去,正对上江白砚的眼。 在他瞳底,映满月华皎洁的光。 “怎么了?” 施黛轻声问:“一直这么看我。” 江白砚答非所问:“你当真要留下?” 话虽如此,当他开口,手臂已环上施黛腰身。 江白砚看上去瘦削,实则常年练剑,肌骨紧实有力,攀缠上来,像挣不脱的藤。 他记着施黛的伤势,特意避开那几道血口子。 “当然啊。” 施黛说:“不然我来找你做什么?” 她答得直率,让人生出是真心所言的错觉。 江白砚的体息将她包裹,臂膀收拢:“我体内匿有邪祟。” 施黛理应杀他,像其余所有人那样。 于她而言最理智的做法,要么一刀刺入他心脏,要么给施敬承等人通风报信,让镇厄司斩除恶祟。 他杀了这么多年的妖邪,到头来,自己反而成了罪不容诛的腌臜之物。 江白砚想着笑笑:“与我待在一处,确会连累你。” “这有什么。” 施黛道:“邪气不是可以祛除吗?我们一起想办法,好过你在林子里杀来杀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杀念越盛,邪祟复苏越快。 往日的江白砚嗜杀成性,对世间留恋甚少,的确是最完美的容器。 “无碍。” 江白砚道:“尚可压制。”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啊。” 施黛松了口气,顺从本心说:“就算我不来找你,等上古邪祟出世,我铁定没命。跟你在一起,说不定还有点儿活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