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斩想通什么,望向施黛,哑然失笑。 原来她在等镇厄司来。 同他说这些,是掐准了时间。 “你,秦酒酒,谢五郎,青儿。” 放缓呼吸,施黛定定看他:“对了多少,漏了多少?” 一瞬间,刺骨寒意从尾椎腾起,直入脑中,令聂斩轻颤。 并非源于施黛,而是她身边的人。 江白砚面色平平,笑得礼貌含蓄,分明有一张美人面,瞳色却冷得骇人。 长剑被他抱于怀中,只消聂斩有分毫对施黛不利的征兆,便会出鞘。 幻境里,聂斩见过他一剑荡平鬼影的强悍实力。 无可奈何笑了笑,聂斩答非所问:“百里家那群人该死,不是吗?” 直至此刻,笼罩他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变。 笑意退减,狭长漆黑的眼里,凝出锋镝般的锐气。 施黛猜出斩心刀不止一人,又说对所有同谋的名字,待她告知镇厄司,他们逃不掉。 聂斩没想再藏。 施黛点头:“是。” 这个回答倒让聂斩一怔。 他听说施黛等人来自长安的镇厄司,原以为她会对他居高临下地斥责。 施黛脸上没多余的表情,好奇问:“为什么不把百里家的所作所为,告诉官府?” “没有证据。” 聂斩耸肩:“他们做得很干净,百里策和崔叔的死都是。” 说完又觉得好笑,他一个杀了人的凶手,怎么反而和施黛心平气和攀谈起来了? 施黛明悟:“青儿和谢管家,是潜伏进来搜集证据的?” 聂斩:“嗯。” 他扬了下嘴角:“那几人没留实质性的证据。我们掌握的线索,全是靠窃听谈话得来的。” 确实报不了官。 百里氏在越州只手遮天,他们身无确凿证据,一朝告上去,必然吃亏。 “所以,”施黛顿了顿,试着问,“崔大人过世后,你们……你们真的,全都继承了‘斩心刀’?” 聂斩缄默几息:“嗯。” 他忽地一笑,两眼直勾勾看过来,润泽浓郁,如天边星。 “我的名字,是因崔叔取的。” 聂斩道:“斩除世间奸邪的‘斩’。” * 得到这个名字之前,聂斩以流浪为生。 饿了去寻街边的剩菜,困了住进城郊的土地庙,吃过半生不熟的野菜,也踏进过好几次鬼门关。 于他,活着永远是浑浑噩噩。 遇见崔言明,是一个初秋的夜。 小乞儿无家可归,在子夜漫无目的地踱步,一不留神,被几个壮汉掳走。 民间素有见不得光的腌臜法子,打断小儿的双手双腿,令其残疾,上街乞讨。 他本该遭受这样的命运。 壮汉朝他举起木棍的刹那,刀光突如其来,破开寒夜。 拔刀斩杀恶徒之前,来人温声让他闭眼。 他乖乖把眼睛闭上,又悄悄睁开。 入目是见所未见的情景,刀客迅疾如虎,剑光吞吐,亮得钻心。 壮汉们毫无还手之力,血水喷溅,汇成一条腥红小溪。 从对抗到结束,只用去短短几息。 青年收刀入鞘,发出铮然一响。 乞儿怔怔看他,前所未有的惧意袭上心头,止不住发抖。 那人却只对他笑笑:“想不想和我走?” 于是乞儿稀里糊涂随他归了家。 一座他曾经只敢遥遥眺望的宅邸。 府上除了他,还有三个年岁不一的孩子,甫一见面,便围着他叽叽喳喳。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