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实话。 他神情未变,安静感受左胸传来的剧痛。 施黛虽在画境中碰过他,令他体悟到前所未有的欢愉,但稍纵即逝,无异于饮鸩止渴。 抚摸鲛尾之后,施黛再未与他有过接触。 甘润的雨露短暂停留,不足以浇灭心头的恶火。 尤其是上元节。 每到这几日,江白砚格外悒闷。 得不到施黛的触碰,他便如往常一般,在手臂划破血淋淋的口。 犹觉不够,再朝胸膛刺上一刀,那是紧邻心脏的地方,痛意越分明,越令他兴奋。 剜到最后,江白砚惶惑发觉,即便有了彻骨的疼,自己仍贪求施黛的抚摸。 这具身体坏掉得足够彻底。 垂眸掩下心绪,江白砚轻勾嘴角:“怎么?” 施黛怀里,阿狸耳朵猛地一抖。 狐狸的嗅觉比人敏锐,从江白砚身上,它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他是刚杀过人,还是刚捅过自己?谁在上元节还一身血气? “今天上元节呀。” 施黛兴冲冲:“一起去看灯会吗?你、我、爹娘、流霜姐和云声。” 她列出的全是施家人,江白砚非亲非故,格外突兀。 他对灯会兴致缺缺,轻笑道:“上元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你同家里人去就好。” 施黛下意识道:“你现在,不也是我家里人?” 被一句话噎住,江白砚默了默。 须臾,他低声说:“想邀我一同去?” 施黛没犹豫:“嗯。” 江白砚抬眼:“为何?” “因为——” 施黛有一瞬的卡壳。 不可否认,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江白砚父亲的忌日。 江府被灭满门,上元节于他成了把剖心的刃。 江白砚习惯自毁,这几天必然心情沉郁,施黛想让他开心一些。 她当然不可能这么说,故意去戳对方痛处。 “上元很热闹啊。” 施黛道:“到处有好吃的好玩的,还可以放花灯。” 江白砚回以一声笑。 “是吗?” 他语调极轻,用了半开玩笑的口吻,仿佛随口一提:“不是因为同情?” 尾音落下,清冽如玉石相撞。 霎时间,施黛怀中的白毛狐狸竖起耳朵,感到袭上脊骨的冷意。 江白砚看出来了。 他素来敏锐聪慧,怎会猜不透施黛的心思—— 在她的认知里,江白砚温和守矩、孤苦无依,这样的人,最容易叫人心生同情。 镇厄司里,旁人知他无父无母,偶尔对他展露诸如此类的情绪,江白砚只觉可笑,不曾上心。 当这样的目光出现在施黛眼底,他竟心口滞闷,钝钝生疼。 同情和可怜,是江白砚最不想要的东西。 那让他觉得,在施黛面前,自己如同一条丧家犬。 很难堪。 阿狸拼命摇尾巴示意。 它听得出来,江白砚没打算把气氛闹僵,这话说得像玩笑,施黛只要回一句“不是”,能把话题迅速揭过。 一边想,一边忍不住抱怨,江白砚真够有病,“同情”两个字出口,带了自轻自嘲的意思,等同于往他自己心上捅刀子。 出乎意料地,施黛没说它预想中的那句话。 怀抱狐狸的双臂紧了紧,她略略怔忪,低声道:“对不起。” 这是承认的意思。 阿狸惊得瞳仁骤缩,忘了自己还在摇尾巴。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