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的确双眼绵红,他武艺不错,如沈夷白那等白面书生的确不是裴无咎的对手。 “那医士可有说,殿下何时能苏醒?” 侍人惶急地低首,生怕裴时行迁怒: “医士只说,约莫两三个时辰便能苏醒。” “嗯。” 裴时行面色仍然阴晦莫测,但并未生怒,只抬手令她?们退下。 其中一名侍人放下车帘时瞥了一眼。 待其余人散去,那冷冽的男子终于在无人处,死死将怀中毫无知?觉的长公主搂紧,将面孔埋到她?柔嫩的颈窝,深吸一口,方才挺直的脊梁也不住地轻轻颤抖。 仿佛终于寻到主人的兽类,在外人面前的倨傲冷静都是表象,他终于可以放纵着自己在妻子面前显出无助姿态。 抑或是占有。 其中的情绪太过浓烈,压抑不住。 她?不敢再看下去,悄悄退下。 . 天?幕低沉,黑云自远山天?脉浓浓滚压而?来,势沉如雷,似乎正在黑天?里酝酿着一场极强的风暴雷电。 凉州城今夜注定难眠,官驿处驻扎了许多兵士,个个铁甲银槊,厉目如虎;城中不断有点着火把的军队巡城。 家家户户闭紧门户,却又?忍不住附耳在东墙之下探听消息。 谁人不知?,凉州城那位新官上任的刺史,屁股都没能坐热呢,今日便生了祸事,全家老小皆被下狱待审。 听说那位乐善好施的刺史夫人杨氏头破血流,不省人事。 竟是被人抬着自济恩局出来的。 抬出来自然也无甚好去处,而?后便径直被扔到了肮脏腐臭的狱中。 可这终究是一群天?潢贵胄的机谋算计,于城中黎庶而?言,不过平添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至中夜时分,城中宵禁,只有零星犬吠和金柝,街道中只有整齐的铁衣步伐声?,众人也就?逐渐散了趣味,各自躺到温暖的炕被中去了。 可凉州官驿今夜却灯火通明,彻夜长明。 裴无咎仍是白日那身打扮,他被两个玄甲军死死拦在门前,却难掩忧急,直接扯着嗓子对着室内人喊道: “阿兄,阿兄,裴时行!你清醒一点,他是朝廷犯人,自有三司负责刑讯察事,你莫要如此!” 室中人毫无反应。 那两名面目冷肃的玄甲军似乎听进了裴无咎的话,一瞬犹豫。 但裴时行下过铁令,他们是军人,遵守命令是天?职,此刻也只能遵守上峰的意旨。 两人兵戈交叉,劲臂死死拦住裴无咎,仍然不准通行。 风灯明了又?灭,裴无咎在门外喊的嗓音沙哑。 他也渐渐无力,垂下脖颈。 却终于听得“吱呀”一声?推门声?。 是裴时行手持一柄长剑,自门中缓缓迈出。 他一身雪衣,此刻却不复风华,沾染了遍身血渍,斩霜剑槽中的鲜血还未凝固,正顺着主人的步子,点滴坠地。 暗红腥锈,点点滴滴落在脚下,踩出一道血印。 男人眉目被檐下风灯映出俊美,可他周身气势太过晦暗,夜风自他身后的屋子卷出几声?闷痛呜咽,哀嚎中的痛苦,闻之便让人打冷战,仿佛那囚犯身在黄泉地府之中,也将裴时行衬的彷如玉面修罗。 鲜血淋漓,遍身罪恶。 裴无咎终于可以冲到他面前,厉声?喝道:“裴时行你疯了吗,你是朝廷命官,纵然沈夷白有罪,可你这是动私刑,若叫陛下……” 他话未道尽,裴时行抬腕轻松一挽,便将斩霜横在了面前人的脖颈之上。 剑尖所向,是他的亲生阿弟。 “裴无咎,”裴时行的眼眸已不能用漠然来形容,“闭嘴。” 他死气沉沉的眼眸释出警示之色,却并未再进一步。 下一刻便大?步离去,随意地将手中血剑抛给了弟弟。 裴无咎从?未见?过阿兄如此模样,怔楞一瞬,后退半步方才接住斩霜剑柄。 触感湿黏,俱是血迹。 他在冷风中将头脑迅速清醒一遍,再抬眸看去时,终于得以望见?里间?那个血肉模糊的“人”。 虽不知?他此刻情状,还可否被称作人。 但也的确是今日与裴无咎有过交手的,陇西?成纪沈氏族人,沈夷白。 今夜的陇西?陇上和陇右都注定有许多人无法入眠,远处的烽烟和血气几乎蔓延到了凉州的黑天?之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全在这位通敌谋反的沈氏子。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