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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查剑南道两月,方才归来,连一口气都没喘匀就参了长公主一本。

    便可知他的兢兢业业。

    只是此番,连皇帝都嫌他尽职过了头。

    年轻御史退出殿外,抬头看一眼湛蓝清澈的天。

    只见群雁振翅而过,不留痕迹。

    他目中不辨喜怒。

    皇帝的话令他警醒三分,他的确不该过度关注长公主。

    是他逾矩,失了分寸;是他因旁的东西乱了心。

    只是——

    裴时行藏于袖中的右手指节相错,轻轻搓了搓。

    极力抑制住想要碰一碰自己耳垂的意图。

    为何她一骂他,这耳朵便烫的不行?

    长公主果真奇女子也。

    被裴御史推崇为奇女子的长公主殿下在之后的一月里并未受到弹劾。

    元承晚对裴时行的识相颇为满意。

    她向来是心胸豁达的,甚至豁达到万寿宴时,同裴御史在宫门口狭路相逢,她也罕见地朝他露了个笑。

    徒留裴时行驻足原地,目色不定。

    .

    元承晚与众女眷至长秋宫闲坐,且要等到帝后驾临方可开宴。

    她虽一早知晓皇帝存了给她做媒的心思,但待亲眼目睹她的好皇兄满面笑意,浩浩荡荡率领着一群世家子弟入殿。

    甚至在与她对视时还笑得愈发灿烂,活像自己做了什么大好事。

    长公主嘴角的笑意还是没忍住垮了下。

    年长些的老臣显然看出了皇帝的意图。

    闻弦歌而知雅意,他们自发落在了队伍后头,将出头露脸的机会留给了年轻人。

    这群年轻人里自然包含年已二十有三,却仍是孑然一身的裴御史。

    裴时行今日未着官服,一袭牙白长袍束以玉带,肩宽腰窄,挺拔俨如松柏,仍是素日那副高不可攀的清冷模样。

    长公主并不愿欣赏这群开屏孔雀,但在皇嫂眼神催促下,仍是装模作样地扫视一圈。

    不一会儿便被几个世家子含羞带怯的眼神弄得腻烦不已。

    元承晚暗自蹙眉,低头饮酒。

    裴时行落座于男宾席位,亦能感受到诸多直白而冒犯的眼神。

    他举杯的手顿了顿,略略侧了侧身,朝他后首的定王世子瞥去。

    那王世子盯着长公主的眼光好似在垂涎一块肉骨头,白胖的脸因出汗而微微生光,嘴角亦不自觉上扬。

    却在下一瞬感受到如有实质的寒意。

    然后正正好好对上那位谪仙御史的眼神,凛冽如霜刀,令他嘴角的笑意倏然僵硬。

    王世子胖圆的身子也不自觉抖了抖。

    世子默默低头,却在心里暗自埋怨这御史实在太过固执古板,在这等场合也要如此苛责。

    今日本就是少年男女眉目传春的相看之际,他不过朝殿下递了个含情潋滟的秋波,偏这裴时行像个书院学究一般,严防死守!

    王世子瞥了眼裴御史,见他又将身子侧向另一边。

    对面的长公主也正低头品尝着什么,看不清艳丽面孔。

    他一瞬沮丧,却在下一刻因席面菜色而重新目色活泛,挂起笑意。

    元承晚自然也能感受到对面的眼光,但她不欲理会,只在宴席过半时搀了听雨的手起身,打算去后殿更衣。

    长公主素日酒量极好,可惜今日大概是因为见了那些腻人的眼光,她竟觉心绪不畅,此刻面上浮起酒晕,心跳加速,只想找个地方闷头大睡。

    她建府前住的春熙殿离此处太远,元承晚不欲折腾,径自去了长秋殿后殿。

    后殿并不设做今日容待宾客之所,此刻正待换值,只有两个小宫女在殿门值守。

    元承晚按了按额角,交代道:“听雨你在门外守着,我进去睡一会儿。”

    听雨自然应是。

    待殿下合上门,她回身遣了守殿的两个小宫女站到阶下踏道,自己亲自守在门前。

    午后惠风和畅,偶然随风卷来一两声丝竹,她不时将目光落在檐角威武的脊兽上。

    而后便忽然没了意识。

    待她再醒时,后颈刺痛,人也躺到了殿后的窗下。

    只听殿内传来长公主似痛似快的低吟,一声声仿佛带了钩子,却被撞得断断续续。

    向前的两个小宫女也不知所踪。

    听雨心慌欲窒,骇得浑身冰冷,脚下一软便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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