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耽搁了一日,托阿奴的福,金鳞薜荔已得,兖州那边文远还病着,再回蒙城又得花去一夜。 便该在此分别了。 簪缨知道,应一声,低头取出在袖子里捂热的雷击木,仔细掖进他的襟怀。 翻动时无意看到卫觎贴身带着的那枚平安符,簪缨顿了一下,知他没骗自己,又为他仔细整好衣领。 “小舅舅,你想过吗?” 卫觎好像知道她所问何事,丝毫不隐藏心底的想法,道:“匈奴未灭,外敌当前。” 他有他自少年起坚守的使命,也有祖将军交付的遗志期望,灭胡之前,不可能分心他顾。 眼前说别的,都还为时尚早。 他自然也有一个丈夫该有的野心,但是一旦放任这种野心,又恰恰会成为滋养他体内蛊毒的心魔。 簪缨点了点头,他所有说出的、未说的抱负,执念,困局,她都明白。 卫觎道:“既决定去青州,我留两千人给你,别说不,你用得上。”他垂着深稠的眸色,“沈氏子有才,然性孤心深,我本想留傅则安节制他,但你不愿多看见那人,如今有了严兰生,也好。沈蹈玉和严兰生这两个人,一个起自微寒,一个叛出世家,一个藏于九地之下,戢鳞潜翼,一个动于九天之上,凌空蹈虚。你用此二人,得其中庸,兼听明信。” 簪缨轻嗯一声。 他教她用人呢。 原来从一开始,他便是要将严兰生留给自己的。 卫觎又道:“阿奴,你羽翼已丰,想飞多高便飞多高,想飞哪去便飞哪去,我在一日,便一日倾尽全力托着你,直到你不必借任何人的风势,扶摇直上九万里。严二的话,听一半留一半,若是心里还没十分想明白,不用马上做什么决定,也不用做别人眼中的期待之人,要紧的是自己开心。” 严兰生的那个暗示,簪缨听明白了,卫觎只有更明白的份儿。 青州是块乱地,也是块宝地,是这几年南北两朝争夺的要冲之一,若有谁能羁縻,无异能令天下侧目。 龙莽和严二郎都看得出簪缨手握的资本与能力,卫觎不会看不到。 可他一直没在她面前提过青州,是不想让这么小这么娇的一个人,选一条最险难的路去跋涉。 但她决定下的事,他都不阻拦。 簪缨眼睛发酸,又嗯一声。她确实还得再仔细想想。 白梅岗的雪势大了。 数百玄甲亲随,在更远处的雪坡下整装待发。 卫觎临别,好像还有许多重要的叮嘱要一一说给她,最终,却只目光柔怍地看着女子,“北府军永远听小东家调遣。” 簪缨抽了抽鼻子,反而仰面露出一个甜美的笑来:“包括大司马在内吗?” 她才不要什么离愁别绪,兖州在北,青州在东,今日背道一别,她要让他记挂的是自己笑起来的样子。 卫觎目光深深一动,“我第一个马首是瞻。” 真的吗? 簪缨那双漂亮的眼睛闪动着疑问,在伞下轻轻踮起脚尖,抬起下巴,用气音:“要亲亲。” 卫觎被她的憨态感染,终于松开心弦,一下子笑了。 方才在陋室中谈论天下大势的男女,此时在雪中,面对面地笑,只如一对亲昵寻常的情侣。 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彼此之间连名分都未定下。 收拾已毕的严兰生隔着茫茫霰雪,望见远处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