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润泽如珠,“我亦想为浴血的军士出一份力。” 说完,她咬唇,很懂得何时当进取何时应示弱的尺度,声音软乎下来,“求你了,好不好?” 卫觎静默了好半晌。 “问过杜掌柜没有?” 簪缨目光一亮,“问过了,杜伯伯说凭我做主。” “可曾想过,你疏离唐氏太多年,唐氏并不尽在你掌握。你决意与军阀牵连,底下不看好的,怕风险的,利益受损的话事人不会少,都会闹出头生乱子。” 卫觎的话说到这里,已不像拒绝,更像一次考校。 簪缨点头,“想过。” 当年阿母要与卫皇后定儿女亲时,便有唐氏的二把手担心皇家侵吞唐氏产业,遗留后患,后来他们说服不了阿母,便做出联手请辞的戏码。 那还是在阿母全盛掌权的时候,簪缨听杜掌柜说,当时阿母压伏了几人,放过了几人,又与几位手段狠硬的掌柜掰了掰腕子,割出一部分产业许他们离开唐氏,自立门户,这才稳住局面。 “不是有句话叫一朝天子一朝臣吗?”簪缨回应得有条不紊,“我想过了,这些年我在宫中,形同虚设,杜掌柜在外,费 尽心力维持住唐氏这样大的家业不散,那些各自为政的掌柜,吃进自家嘴里收进自家腰包的,尽够了。能收的,我去收回来,不听话的,我尽量换掉。交锋难免,但这是我这边的事务,竟陵王只管放心,绝不会误了军镇供应的。” 卫觎不理她的玩笑话,神色越发肃然,再问:“打仗胜负难料,不怕血本无归?” 他落睫轻道:“赌输了,唐家五代累积的家业,就都没了。” 簪缨理所当然道:“我说过我信小舅舅啊。” 言罢她觉此语不严谨,连忙补了一句:“我不是给小舅舅压力的意思,你只管在前方杀阵便是,胜败乃兵家常事,有唐氏给你做后盾呢。” 说完,她仍觉得哪里不大对劲,颦眉想了想,忙道:“当然,也不是觉得小舅舅会打输的意思哦!” 卫觎喉咙间闷出一声笑。 簪缨见他有松动的迹象,微松一口气,等着他回答。 卫觎却语气莫名地问了她一句话。 “掷出半数家产,买我卫觎的命,自己不要点什么?” 簪缨轻怔,心道是了,小舅舅那样傲气的一人,要他这般接受一个小辈的助资,心里必是别扭的。 好在她事先虑到此节,乖巧笑应:“自然不是白出钱,率贷便算十分之一,待小舅舅北伐功成,州郡安平富庶了,再还与唐氏,好不好呢?” 卫觎望着那张巧笑倩兮的容颜。 到了这时,她还在想着给他铺台阶。 北朝早已有官家找民间富商出资助军的先例,谓之借商钱,利息多在十分二、三,在战争频仍的年代,利息甚可高达四成。而那边也并不是商人出钱后等着收利就罢休,往往军商勾结,豪绅仗着自身背后有军队的照应,横行不忌,凌霸百姓。 卫觎当然知晓唐氏不会如此。 他只是心疼这傻女娘,认准了谁,便掏心窝子地对谁好,一点都不懂给自己藏私。 簪缨眼尖,一下子发现了小舅舅眉眼和软得不像话,愈发十拿九稳,趁热打铁道:“小舅舅快应了吧!你首肯了,余下的事都交给杜伯伯与徐先生去商谈。我们之间可不说公事。” 卫觎修长的指节微微蜷曲。 他不知这女子是想了多久才攒出今日这些话,但最后那一句话,真是又稳又准地栽进了他心窝里。 不谈公事,那么能谈的是何事? 无心之言最动心。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