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府内前厅,簪缨脱履入室,茶刚奉上,长公主便着一身光明朱砂宫锦裁制的繁丽曲裾,妆容妩媚,款款行来。 一见到这个比上次见面又漂亮几分的小女娘,李蕴毫不掩饰打量的目光,轻瞟淡扫她好几眼。 而后轻哟一声,嗓音含着浓浓的甜腻:“朝上这几日嘴仗打得热闹,小娘子收留大司马住在家里,这时候却来见本宫,不大合适吧?” “簪缨失礼前来,请殿下恕罪。” 簪缨有些不适应长公主肆无忌惮看她的眼神,深吸一口气,水亮的眸子直视长公主,开山见山:“上回见殿下,听您对大司马说,‘你倒还肯护着她’。簪缨不才,敢问殿下这话与否与卫娘娘……仙逝的原因有关,请殿下据实相告。” “你胆量不小,口气也不小。”李蕴仿若冷笑了一声。 这位年过四旬风韵犹存的贵人扭着纤细腰条,坐在集齐百花百羽特制的宣软席垫上,“原来你连这个都不知,看来,他将你保护得很好啊。” 簪缨闻言,手心浸出了一层汗。 李蕴看着还愣愣站在那里的人,忽似想起一件趣事,掩唇笑了一声,“你信不信,若小十六知道你在我这儿,肯定架都顾不上和那帮老头子吵,就要赶过来把你带走。” “殿下……” 李蕴伸出一根涂着水红蔻丹的食指,隔空媚然向下一点,便似封住了小女娘的唇。 “来,坐下。趁他没得着信,本宫给你讲讲,当年皇后卫婉,是怎么因你而死的。” 第65章 簪缨在这句话后, 脸色雪白。 长公主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见她似乎真的一无所知, 皱皱眉, 眼色莫名地冷淡下去,“莫说本宫欺人,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簪缨只默了一瞬, 随即福身跽坐在下侧的六尺席上, 愿闻其详。 李蕴微微意外,“真敢听?” “故人已逝, 活着的人难道连听闻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吗?” 簪缨声音虽轻,却流露冰击玉髓的清泠,咬了下嘴唇,“……是因为我阿母与卫娘娘定下婚约,我进宫后,卫娘娘无子嗣?” 李蕴望向她的神态微变, 不觉正了正腰身,“你这孩子, 也不全然是蠢的。不错, 唐素最后一次西行出海前, 不放心留你在傅家,便将你托付到卫皇后手上,待她回来再去接你。后来你娘……卫皇后受过托孤, 对你怜惜甚重, 自然便留你在身边亲自抚养。” 媚态横生的妇人睇一眼这年华韶好的小女娘,接着道:“卫唐两家早有婚约, 陛下自然乐得其成。只是, 卫皇后入主中宫多年都无子嗣, 你当时已经三岁了,养个一年半载还好说,再往后,陛下依旧无嫡子,这宫里的人心,就渐渐变了。” 簪缨听到此处,已然明白几分,收紧袖底的掌心,“女方比男方大出四五岁,本已不般配了,既如此,这婚约本该作罢。卫娘娘待我好,在意的并非是唐氏遗产。可她不在乎,宫里却有人放不开手,那些有皇子的妃嫔,便起了心思……” “是呵。”李蕴冷冷道,“唐氏和卫氏的婚约,源于唐素与卫婉交好,又与旁人什么相干,可偏就有人觉得,唐家和皇后的婚约就等同唐家和皇室的婚约,既然卫皇后无所出,自然该由其他人顶上。” 李蕴眼睛轻眯,“当时庾氏尚是大族,庾妃膝下的皇长子七岁,财帛动人心,东宫之位更动人心,散布阿婉不能生育的谣言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皇上不制止?” “我那糊涂阿兄啊。”李蕴叹息,“他自己总说,他最爱的人便是阿婉,可心爱之人在江山社稷面前,份量又有几何。开始的时候,他自然一力维护元后,下令清查散播流言的来源。可是后宫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查来查去,就成了笔糊涂账。之后,皇上做了第一件糊涂事——他不知听了谁的枕边风,竟真有将庾妃之子过继在皇后名下之意,他对阿婉说,如此做是以防不虞,待将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定然立其为太子。” 簪缨抬目,眸底生出波澜。 这样的决定对于一个无子的皇后来说,是何等羞辱。这与侧面证实了那谣言又有何异。 她道,“卫娘娘不会同意的。” 李蕴点头,“阿婉性子虽柔,却也有自己的主张,她看过御医,也寻过妇科圣手,都说她身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