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他总觉得宫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阿缨受着保护,便不会被伤害。可曾几何时,阿缨也曾求过他领她出去玩的,是他碍于宫规,不曾答允。 曾几何时,阿缨连见生人都腼腆,今日她却要在与太子退婚后,顶着议论一个人面对这么多陌生人。 傅则安很想陪着她一同进乐游苑。 可那样一来,她身上的非议只会更多。 “阿……小娘子,园中的芍药坞景色很美,杏坛与篁台也雅致……” 傅则安立在车盖打下的阴影里,声音发哽发疼:“你别多吃酒,别靠近水边,别怕……那些郎君女娘多是和善的人……” 任娘子听他絮絮叨叨,真是不懂了,这些不合时宜的关心和过时不候的找补,如今还有什么屁用。 她正要开口赶人,车帘子忽而挑开。 傅则安猝然便看见半张冰清雪冷的脸。 疏清风骨,不颦不笑,迥不似从前。 他红着眼眶,千言万语,唯有躬下身去,一揖到地。 “簪缨,对不住。” 簪缨一眼都没看他,掀帘也不是为了听他说话,身子向后靠去,露出王蓿的脸。 他真正对不起的哪里是她。 傅则安起身便看见王三娘,山眉如岚,正脉脉看着自己,似有无尽言语,又似心灰意冷。 他心神一悸,无地自容地再度揖手:“三娘,对不住……” 王蓿目光轻漾。 簪缨刷地摔下帘子,再不理会此人,命帷车再向前驶出一箭地停下。三女这才踩着踏凳下车来。 视野豁然开阔起来,入目满眼,红香绿玉,远方山似莲花艳,近处水流明月光。簪缨望着那山色清奇,心中喜欢,不由遮扇远眺,口中问: “那是什么山?” 接引的王氏婢奴笑道,“回小娘子,是覆舟山。” 簪缨一愣,在她身后的任娘子也变色,王蓿立即反应过来,忙令那小奴退下,引簪缨看竹看水。 顾细婵年纪小,唐夫人在海上沉舟罹难时,她才刚出生,不大晓得此事,却是张望着驰道边上那一长排的车驾出奇。 “紫绛油軿车、青盖云母犊车……咦,这是公主与皇子仪驾啊。”她扳指头想了想,转头问王家姊姊,“想是二皇子与五公主也受邀过来了?” 她人不在京城,可对于皇族仪仗、士族谱系的了解,亦是从小习背,了如指掌。 王蓿的面色尴尬起来。 王家与二皇子一派走得近,这样的场合,自然落不下他们。 簪缨不以为意,“无妨,咱们过去吧。” 却说此日的乐游苑内,青槐随拂,绿柳逐风,高台低榭,锦帐凉亭,樽中石榴,案上葡萄,无不齐备,及至大族高宾,无不早至。 王谢两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半数皆在这里了,这在寻常的聚会中极其少见。为的,还是对那位只闻其名而不见其真面目的傅家女娘好奇。 此女被皇后养在内宫多年,足不出宫,见过她的人寥寥无几。 随着她与太子殿下退婚之事广为传 扬的,便是当日太子对小傅氏说的那句:她不如你。 没几人见过傅簪缨,却有许多人都亲眼见过那位名叫傅妆雪的女娘。 中人之姿而已呵,也未见得出奇。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