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揉在怀里香上一口,笑着说: “这话小娘子已嘱咐过好几遍了,放心吧,我知小娘子担心何事。小娘子当知晓,所谓‘唐家财库’,并不是杵在京城哪个坊市里一座不动的银仓子,那是东市西市、瓷窑矿脉、船场牧场,四通八达,南北行商便是闭着眼也认得咱们唐记的花押。” 她伸出一根指头向上指指天,将声音压低,“那头便是想强占,抄,可抄不完;想罗织罪名整倒唐家,唐记旗下各路的大查柜之间都是财账独立的,断一尾,又是一个整体。咱们是不怕的,可若天家与商贾争利的风声流传出去,小娘子想一想,南朝富豪何止我一家,富商们岂不会物伤其类,心有戚戚,到那时,何人还敢在天子脚下做大生意?” 说到底,当初唐夫人与卫后娘娘订约时所打造的那把白玉钥匙,并非是开哪间特定府库的钥匙,而是一种象征。 后来庾氏入主中宫,想要接手抚养小娘子,唐氏也与皇室约定得明白,必须待小娘子平安长到十五岁及笄,与太子殿下过了定礼,唐氏方能授出财权。 真正的钥匙,是小娘子这个人。 簪缨听罢,吐出一口气,转头望向堂外的碧蓝高天。一对娟细的黛眉下,女子澹澹的眸色仿佛欲生光束,上接九霄,“是啊,该头疼的是他们才对。” “还剩两日。” 还有什么招数,让她看看。 王三娘会见簪缨不成,传到傅府傅老夫人耳朵里,愤然一叹,便知这些小辈都是不中用的。 还得她亲自出马,使出最后的一招绝杀。 只是一件,那贼丫头先头两回都闭门不见,若见不到面,自己又该如何用剔除她父女二人族籍的事拿捏住她,令那丫头顺从自己呢? 傅老夫人面沉似水地思索半日,计上心来。 于是次日正午,这个时辰乌衣巷的官宰该下朝的都下朝了,各门各户的午食该上桌也都上桌了,正是阖家在府的时候,一辆青帷马车晃晃悠悠行过朱雀桥,便入了乌衣巷。 车门一开,下来的只有傅老夫人与两个婆子。傅老夫人今日来此,谁也没告诉,身上着一件素色直领长裾,手拄一只白柳拄杖,越发显出一种孤弱的味道。 她抬头望着那高高的门楣,干瘪的嘴角一撇,将拄杖重重往青石砖上一定,随即放声哀哭: “缨儿,我的缨儿啊!你与祖母闹脾气、与你兄长赌气,要搬出来住,祖母都依着你,可你为何要说出与傅家断绝血脉这样伤人的话呢?你从小失去怙恃,一个人在外零仃仃的,可叫祖母怎么心疼才好?” 这一嗓子先声夺人,长巷中几座府邸的门房都探出头来,诧然顾望。 傅老夫人身边的王媪立即接过话,扯着嗓子,向眼前那道朱漆大门哭诉: “小娘子,老夫人这几日惦念你惦记得食不下咽,昨日夜里梦见了你,醒后担心你一个人在外头吃苦,还哭了一场。老夫人年高,经不起这般大痛大悲了,想当初三爷在时,何其纯孝,小娘子哪怕念在你阿父的份上,也该尽尽孝心,随咱们回家才是啊,何必让外头人看了笑话?” “三郎……”傅老夫人仿佛被戳中痛肋,捂住胸口,嚎啕一声,“我可怜的三郎,可怜你天寿不永,来不及教导女儿,如今却纵得她欺父灭祖,自请族谱上除名,不认我傅家了。缨儿,你如此胡闹,是要将祖母的心肝摘去吗?” 阵阵嘈杂声,很快传入中宅。 春堇慌慌地迈进东厢给小娘子通信儿,“傅老夫人今个是吃了什么药,和两个婆子在外头你一言我一语的栽侮小娘子,也不想想左邻右舍住的都是何人,这还了得……” 簪缨跽身坐在案前,手边是一本有她阿父批注手迹的战国策,旧书已然泛黄,正是那日从蕤园搬出来的。 外头那些吵闹,她零星听见几句,深黑眸色隐隐然,当心地将书卷放在几案上。 用指腹一点点抚平书皮。 “姊姊,不急。”她声音轻糯如常,“为我倒盏茶来。” “啊……”见小娘子脸上喜怒不辨,春堇一时摸不着头脑,脚底绊了一下,回身去找茶壶时嘴里还着急,“倒是快些找人让那虔婆住嘴为是,小娘子的名声要紧……” 她话音未落,陡然又听大门外传出一道凄厉的嘶喊:“难道真要祖母给你跪下,求你不成?好,祖母这便跪一跪你!” 第25章 喊声传进内宅, 簪缨眉心一跳。 任氏跌着掌咬着牙跑进来:“小娘子别怕,我这就去把那磔死弊老媪骂走!好黑心肝的东西,她做此作态, 不就是想给乌衣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