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慢慢地省觉,不该将自身的不满投射到无辜的阿缨身上。 那个决心要疏远傅簪缨的计划,没坚持半年便无疾而终。 这些,傅簪缨从始至终都不知情。 她唯一有的只是单纯,从五岁到十五岁,一直单纯,仿佛这些年成长的只有她的身量与容貌,而不是她的头脑。 她仅仅觉得,只要喜欢景焕哥哥便万事大吉了,哪里知晓,他对她的感情,经历过多少曲折复杂的变化啊。他对这个从生命之初便来到自己身边的女子,真心欣喜过、小心呵护过、用心教导过、暗自嫌弃过、也最终释怀过…… 他不喜欢她的过于娇弱,却也容忍,不中意她的乖顺呆板,却也耐心。 她呢,却只知开心便笑,生气便闹,为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误解,就不顾皇室体面,负气离宫出走。 是,李景焕承认,在见到傅妆雪的第一眼,他对那个坚韧不俗的少女的确有过怦然心跳的感觉。内心深处,也未尝没动过将来留她在身边的念头。 但他也只是想想,从未与傅妆雪有半分逾矩之处啊。 在他心目中,自己的正妻永远是傅簪缨,这一点不会更改。 车马行过清晨露水与前夜雨水混泞的御道时,李景焕想:阿缨不了解他的心思,不知者不罪,待找回了她,自己便将这些想法开诚布公地与她谈一次。等阿缨知道他别无二心,便不会再跑了。 她不喜欢他接触傅妆雪,也罢,以后他不见了便是。 怀着这样大度的心情,太子在行宫的山脚下落舆。甚至怕扰到山上人的清梦,他体贴地等到天亮,才派人前去传信。 然等来等去,等不到回音,先等来两辆通幰轺车辚辚驶近。 李景焕目色清亮地迎上去,唤声“阿缨”,厢门封闭的车中却无回应。 他眉心轻皱,望见马车两侧随行的黑甲卫,始才意识到什么,本能向后撤了一步,不敢置信地沉声道:“傅簪缨。” 靠近车厢外侧的帷布,被一卷黄竹色的旧简随意挑开。 持简的那只手,骨相修削,肤质冷白。 掀起的帷隙之下,露出半张凉薄面孔,一双冷沉眼眸,比男人的手更冷。 而李景焕想见的人,却被这个男人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只露出一片雪白的袖角。 怎么可能!李景焕变色,阿缨那般胆小,怎可能与这个人同乘一舆? 她是不是被胁迫了,或者被蛊骗了,就像十年前那样…… 距太子一箭地之外的原璁一见大司马车驾,瞳眸缩紧,敛息跪倒便拜:“奴拜见国舅公!”只字也不提陛下宣请入宫的事。 李景焕身边的近侍李荐随后跪倒,话语如出一辙:“奴才见、见过国舅公……” 是了,李景焕脸色苍白地想起,这个人在卫皇后去世后,便执意令所有京官呼他为“国舅公”。 其实他根本不稀罕做国舅,却偏要当晋朝唯一的国舅,如此便意味着,他的姐姐卫皇后,是晋朝唯一的皇后。 此人从未将庾氏放在眼里,庾氏一族也因此人衰亡殆尽。 卫觎! 他多年不回京,而今一回来,便又想掳走阿缨吗?李景焕甚至开始怀疑,阿缨昨日离宫是否早有计划……没错,依她胆小的性格,何来的胆量,何来的心机闹出这样大事,除非,有人在背后怂恿! 李景焕握掌成拳,注视那辆青幢马车,怒而不敢言。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