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在烟卷铺子里独当一面,老练早熟的二把手,到底还是个吃甜食会漏嘴巴的少年呢? 烟卷铺子毕竟算是王吉和陈舍微共同的,虽然他们俩要好,但底下的人还是隐隐分为两派。 高凌是陈舍微的人,他管着那些制烟的小工们也是陈舍微的人。 阿普叔自然是王吉的人,他带过来那些负责运货的船工都带点江湖匪气,看这小少年一副管事派头挺有意思的,明里暗里不服气他,使了绊子想看他哭鼻子,却都一一被高凌解决了。 几个闹得过分的,狠狠叫高凌罚了,再有怨言,立马走人,王吉想劝来着,见高凌拿定了主意,也不好说什么了。 “瞧瞧这衣裳脏的,快换下来洗了。”外院仆妇道,“新袄怎么不穿呢?留着初一穿?” 高凌回房里换了身旧衣,道:“晚上还放炮呢,嘣坏了可不好,我这旧衣也是新衣。” 这话倒是不错,高凌如今不算小厮里了,待遇都是管事一级的,一季都有两套新衣的。 陈舍微随口提了一句,就成高凌的心魔了,他念着要同陈绛一起放烟火呢。 想着这件美事一回头,就瞧见门房在同个小厮模样的人说话,郭果儿原本在院中间吩咐事,听见了零星几句话,走过去细问,随后一转脸皱着眉,快步折返。 “怎么了?”高凌心知肯定是没好事了! “泉州大老爷过身了。”郭果儿手背一砸手心,很嫌晦气的道。 高凌眼瞧着他急急忙忙朝内院去了,只觉得十分扫兴,怎么死都死得这样讨厌! 消息传到正屋,陈舍微怔愣中就听杯盖一碰的脆响,阿巧收拾着他手边的残茶,见他看过来,忙道:“爷还喝吗?” 陈舍微心不在焉的一摆手,就听谈栩然很淡定的道:“你去回他,过了初三我们再去。” 赶上这时候的丧事都出过了初三才开始操办的,即便是亲朋好友的吊唁也得等初三之后。 年大过天,就是这个意思了。 其实这事儿想想也并不突然,陈舍微消化了一下,看向谈栩然,就见她嘴角虽平,眼睛却抑不住的微弯。 “好了,这样可以放心过年了。” 陈舍微扯了扯嘴角,虽说心里的确一松,但要叫他哈哈大笑,却也咧不开嘴,只抓了抓脑袋,道:“好歹不用操心他对阿巧那污糟心思了。” 阿巧换了新茶回来,恰巧听见这话,立在门边顿了一顿,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等她再进屋送茶时,陈舍微就不说这事了,只想着陈舍嗔和陈舍巷早早地去了泉州,正赶上时候呢,肯定是端茶倒水好不殷勤。 陈舍微原本只在心里促狭,想着他俩会不会捧痰盂,哪里知陈舍嗔岂止捧了痰盂,眼下正光打雷不下雨,一阵阵鬼哭狼嚎,真比亲爹死了还伤心。 天色暗下来,轮值的人交了班,戏台下的人也换了一波,大家揣着瓜子,藏着糖饵,捏着橘子,享受着难得闲散有趣的一夜。 陈绛今天是看了个痛快,回内院的路上还在同吴燕子论着戏本。 “阿凌,你说是不是?” 陈绛一回头,发顶那两只缀了一圈细密密小珍珠的髻鬃在月光的照耀下折着点点白润的光芒。 背着一竹篓烟火的高凌觉得,她像一只刚长了犄角的小羊羔,无比的招人喜爱。 “是是。”他忙不迭道,过了会子又好奇的问:“是什么啊?” 吴燕子咬着嘴唇笑得发抖,陈绛带点嫌弃又关切的看着他,道:“阿凌,你是不是这两天炮仗玩得太多了,震着耳朵了?” 炮仗主要是听个响亮,好看的是烟火。 冬夜虽冷,幸而无风。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