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荒唐!” “女子岂能有这样此种举止!往后还了得!” “我看这脚是裹得太迟了!” 此起彼伏的怒斥声响起,点爆了陈舍微这一整日积压的重重不满。 “够了!”他将陈绛揽进怀中,道:“裹脚到底有什么好?!你们自己爱看小脚,为甚不裹自己的脚,要裹别人的脚!?” “混账东西,你在说些什么鬼话!”陈砚著冷眼瞧着,此时终于拍案斥道。 喑哑的声音如拉锯,叫人听了从心底就生出反感来。 “裹足乃女子之德!”陈砚著这话还没说完,就听陈舍微掷地有声的说:“放屁。” ‘放屁’二字声若洪钟,震得众人全然没听见陈砚著说了什么。 “你,你…… 陈砚著震怒之中又掺杂着一点困惑不解,他打量着陈舍微,见其冷眉直竖,寸步不退的看着他,竟是满眼的不羁鄙夷之色。 陈砚著忽然想起陈砚墨那一份书信,信中曾提及关于陈舍微的只字片语,说是陈舍微自去岁吃蜜濒死之后,醒来后心性大改,言语举止也与往日不大相同。 陈砚墨在信中只说‘有趣,许是长进了’,陈砚著如今看来,这可不是长进!这可是大大的忤逆! 谈栩然窥见陈砚著这个眼神,心中一凛,忙按着陈舍微跪下,道:“请各位伯父伯娘恕罪,夫君他有些吃醉了,公爹的忌日也才过去了没多久,他心中本就郁堵,又曾与五房有些口舌相争,这是酒后失言,加上话赶话赶上了,才有如此荒唐举措。” 陈舍微被谈栩然按着叩头,心中不忿,直挺挺的绷着身子。 陈砚儒素来寡言,此时也砸了只杯子溅在谈栩然身前,道:“醉酒之语?你倒是巧舌能辩。” “你长没长眼睛?伤着她了怎么办?” 陈舍微气得要捡起一块碎瓷反掷回去,被谈栩然一把攥住。 两人掌心相握,皆感受到粗粝瓷片刃进皮肉里的疼痛,鲜浓的血自两人的脉动里涌出来,给瓷片镶了朱边,交汇在尖尾处,落在地上。 谈栩然看见了陈舍微眸中绝望的不可置信,眼下不是解释的时机,她冷酷的移开眸子,又对老若山鬼的陈砚著道: “夫君身子素来不好,又为生计操劳,以致神思迷惘,公爹去后,亏得长辈垂怜才得广厦之荫,哪敢有不敬之念?” 这番说辞当然糊弄不过去,只是谈栩然提到陈砚龄,少不得要给死人几分脸面。 谈栩然将这几句话凄凄惨惨的说出来,将想要添油加醋的五房给堵了回去。 从前四房的私产,细查查大多都在五房手上,谈栩然哭一哭,嚎一嚎,要长辈做主,扯到这上面就不好了。 想了想,五房几人还是安静下来,陈舍巷还想不到这一层,挤眉弄眼要董氏出声,董氏只瞪这蠢货! 谈栩然见陈砚著觑了苏氏一眼,知道这老头对裹足有执念,又立刻道:“至于阿绛裹脚一事,其实我已有人选,镇上的刘婆子是个手艺老道的…… 陈绛在陈舍微怀里抬起眼,父女二人皆震惊的看着谈栩然,陈绛泪眼模糊的小声唤道:“阿娘…… 谈栩然只作未闻,还在侃侃而谈。 陈舍微都不知道余下的时间是怎么过的,只听见谈栩然那些冰冷话语重复在耳边回荡。 一家三口终于被陈家的祖宅吐了出来,浑身都是阴湿的滑腻青苔绿藓,伴随着一股不见天日的霉味。 身后祖宅还张着的血盆大口里,却是红彩遍布,喜色漫天,更衬出他们一家子的晦暗。 郭果儿见主人家出来了,忙给热乎乎的水囊上了帽儿,笑嘻嘻的驱着骡车迎上去。 骡马走近后,郭果儿从车辕上跳下来,正欲出声,先被吓了一跳。 三张森冷冷的面孔,白的好似被人放了血,三人俱不说话,飘进马车里。 阿冬和吴燕子也摆着一张沉甸甸的脸,郭果儿用表情询问,她们只轻轻摇头。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