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闻鼓是悬挂于大理寺外?的?一面大鼓,鼓长?约五尺,武帝在朝时曾说,若有冤案便?可以击登闻鼓鸣冤,案情便?会?直接上呈大理寺。 只是为防止恶意扰乱公堂,想击鼓之?人必先受三十廷杖,才?能击鼓鸣冤。 朝堂水深,已经有十数年未曾有人击鼓了。那些想要来京陈冤者,不是客死他乡,便?是被人刻意驱逐。京城内外?,官官相护,登闻鼓早已形同虚设。 “敢!”只有十五岁的?顾安抬起头,眼中闪动着坚定的?光,“区区三十杖又如何??就?算我顾安身死魂灭,也要和这群鱼肉百姓的?乱臣贼子们鱼死网破!” 透过顾安坚毅的?双眼,宋也川有一瞬间的?恍惚。 去年夏天,在东厂的?诏狱里,阉党们将?短刀抵在宋也川的?右腕,狞笑着问他:“早听闻宋大人文采风流,世无其二。咱家倒是想知道,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咱们东厂的?刀更硬。” 宋也川冷淡看?去:“没了右手我还有左手,没了手我还有唇舌。就?算我殒身于此,也断不会?做你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此时此刻,顾安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宋也川静静地看?着他:“你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吗?从你击鼓的?那一刻,阉党只会?与你不死不休。” 顾安摇头:“我从来没有怕死过。” “好。”宋也川颔首,“明?日我会?亲自送你。” * 大理寺外?,登闻鼓前,顾安受完了三十廷杖。 宋也川故意让他穿白衣,此时此刻,他遍身鲜血,整个人已经被鲜血浸透。 顾安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却又狠狠摔在了地上。为了博得更多?的?同情,宋也川没让任何?人搀扶,他头戴奓檐帽藏在围观的?百姓之?中,静静地看?着那个瘦弱的?少年,一次又一次地跌倒在地。 在场众人脸上都?露出不忍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步一个带血的?足印,短短几步路,顾安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走到了登闻鼓前,他拿起立在一旁地鼓槌,狠狠地敲击起来。 咚咚 声震天地,从城南到城北的?人都?能听见登闻鼓的?声音。 顾安一边击鼓,一边嘶哑喝骂:“阉党恃强,勾结地方官员豪强,强占土地,残害百姓。” 少年人特有的?喑哑嗓音此刻声嘶力竭,似带哽咽。 顾安背上地伤口随着他的?动作涌出更多?的?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他身侧的?沙地上。 有番领从衙门里跑出来,架着顾安拖入了衙门里。大理寺外?,只留下?了两行带血的?脚印。 宋也川单手扶着奓帽,从人群中退了出来,离他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秋绥摆了一个车凳,宋也川沉默地登上了马车。 温昭明?坐在车里,眉心微蹙,显然也是听到了登闻鼓的?声音。 “殿下?,”宋也川轻声说,“也川有事想求一求殿下?。” “你说。” 宋也川放在腿上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显然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声音微微发?颤:“如果可以,也川想求殿下?,保住顾安的?命。” 他读过很多?书,知道任何?一条逆流而上的?道路,都?需要无数前仆后继的?证道者。他们的?血液,他们的?痛呼,都?会?激发?无数人源源不断投身于此。 宋也川不怕死,也愿意做以身证道的?人,他知道顾安亦是如此。 但他还是希望他能活着。他活着可以为百姓做更多?的?事。 温昭明?说:“大理寺卿是我父皇的?人,他是活是死,还得看?我父皇的?意思。父皇很快就?会?知道他是从我府上出去的?人,我也会?尽力保他。” 她说罢,用手指点了点桌面上的?纸张:“这篇《济天下?之?民书》写得很好,你从哪里看?到的??” 温昭明?看?到的?这篇文章是宋也川重新默写的?版本。 “去年我休沐时也曾去过琉璃厂,与顾安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他应该已经不记得我了。”宋也川轻垂眼帘,“他将?此文张贴于琉璃厂的?砖墙上,很多?人都?看?过。” 他顿了顿,又说:“这件事大概率会?止步于大理寺,皇上不会?亲审。只是土地兼并之?事,阉党们并不会?认在自己身上,他们大概率会?杀了那个河道监管太监,将?所有的?事情都?了解在他身上。顾安是殿下?的?人,皇上必然会?问起殿下?的?意思。”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