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听见问她, 浑身僵住的血液又流通起来了,笑着搁下茶碗,“苏州的黄大人请他去画一副画, 说是冬天敬献给老太后的寿礼。我们不敢耽搁, 忙收拾着去了,一时没来得及向您辞一声。” 李夫人点头笑叹,“你们良大官人真是了不得, 画画都画到老太后跟前去了。你真是好福气, 当初你们尤家的事我听我们老爷说起来, 真是险呐!那时差点连你也给牵连进去!好在我们老爷是个心善的人,心里想, 你个闺阁女儿, 与这些有什么相干?忙和你父亲商议了,赶紧把你先从抄家的名单里摘出去。” “正是呢, 所以这些年, 我一点没敢忘了您家的恩德。听见是您家里收拾园子, 他忙丢下别人家的事, 得罪了多少主顾也不管,先往您这头来。人家说是我们赶着巴结, 这里头的恩情, 只是你我知道罢了。可我也不敢常来搅扰, 愈发给他们说得难听了。” 李夫人听后心满意足, “外人不知道,不用理会他们。何况我和你投缘,走得勤点有什么?我一见你就很喜欢,说句托大的话,就跟我自己的儿媳妇似的。” 一下说得欧霜白很不高兴,瞟了妙真一眼道:“可惜舅妈的儿子年岁还不到,要早生几年,良大奶奶兴许就不是良大奶奶了,改叫李大奶奶了。或者当初……有幸做了邱三奶奶,也能和舅妈做一门子亲戚。” 倏听邱纶吭吭咳了两嗓子,欧霜白一看他,他便把脑袋转到门外去。欧霜白领会意思,故意笑笑,“瞧我一点话也不会说!良大奶奶千万要恕我失言之罪。” 妙真忙道:“岂敢呢?” 她笑了笑,又说:“其实我想也没什么,这本来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咱们坐在一处,反倒装聋作哑,不成了掩耳盗铃了么?良大奶奶你说是不是?” 妙真呵呵点头,“是,是这话。” 她愈发得了意,紧着要臊二人的脸皮,“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良大奶奶又没做成邱三奶奶?要是果然做成了,如今我还不坐在这里和良大奶奶见面了。我心下奇怪,看你和我们三爷分明是一对金童玉女,论家世门第也登对,为什么我们太太偏就死活瞧不上?我要问问家里头,又不好问得,一来怕有损你的名声,二来怕那些小肚鸡肠的人只当我是吃醋才问!因此没问。今日遇见奶奶这个本家,倒有好奇要打听打听。” 李夫人会其意思,端起茶道:“都是老黄历了,还翻它做什么?” “我心里头好奇嚜!大家彼此都是年轻人,说点这些话,又不怕什么。” 妙真听她言辞里说是邱家没瞧得上自己,尽管是实情,却很叫她不高兴!便微笑道:“是没什么要紧。可要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想必是天上缘分,我不腾让个位置出来,奶奶又怎么做得了邱三奶奶呢?” 欧霜白一听是她让她的,怒从心起,又不好摆脸色。谁知妙真又道:“没做成邱三奶奶也没什么,丢了芝麻又得西瓜。我们家根基虽不深,人口也不多,幸也是幸在这里,没那么些三姑六婆的琐碎烦难。自己挣的钱自己花,不靠父母亲眷,花得倒踏实。大家人口多,银来钱往的,少不了就有些言语。” 邱纶听见把他比作“芝麻”,一霎满脸败色,放下腿来向欧霜白道:“我们该家去了,太太还等咱们吃晚饭。” 欧霜白也没意思,便立起身来向李夫人辞行。一时跟着丫头走出去,夫妻两个在后头彼此看不对眼,都憋着气。 欧霜白冷嘲道:“急着走什么呢?旧相好难得一见,不该多看看么?” “我问心无愧。”邱纶横她一眼,一甩袖,手剪到背后去,“就是再不走,我怕你那张嘴说不过人,白丢了脸面!” “我丢我的脸,与你什么相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花花肠子里在想什么!你果然是问心无愧,元夕的时候太太打发我们到许家去坐席,你听见他们夫妻也去,你怎么又推着不去了呢?” “我爱去就去,不去就不去,你管得着么?” 欧霜白冷笑,“我管不着,就是怕你心里酸得紧呢。今日撞见,恐怕你得有个两三夜睡不着吧?既然丢不下,当初又何苦来!” 邱纶懒得和她说,一跨步子朝前而去。未走几步,便撞见良恭往里头来接人,顺道也要请请李夫人的安。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