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自然觉得读书辛苦,但读出头之后,过去的辛苦似乎都不值得一提了,柳贺反而觉得那段时日值得怀念,只记得自己如何因为写不出文章殚精竭虑的。 走在镇江府街头,新蒸的甜糕的香气,河岸边的芦苇叶,还有在书肆中纠结着是否买一支新笔的时光。 “柳先生有时日未回乡了吧?” “陛下不必担心,臣的母亲和妻子如今都随臣在京中居住。” 见天子听得津津有味,下一次讲课时,柳贺便将自己在市面上买到的笔上呈给了天子,他任讲官之后天子时有 赏赐,有时是金锞子,有时候是宫中的御膳,听说柳贺妻子有孕,他还命内侍给柳贺送上小孩用的玩具,都是宫中出品的精品。 柳贺是能够体会到此时天子的真诚的。 这一课讲完,柳贺便与天子赏起了笔,宫中供天子用的自然都是最上等的笔,但民间的笔也各有各的特色,写起来软硬度不同,流畅感也有区分,天子逐一试过,练字时的劲头也比以前更充足了。 柳贺心中记得君臣之分,并未多逾矩,除了偶尔给天子带些民间的文房外,他讲课时仍一如往常。 如此到了万历元年的下半年,柳贺接到一道圣旨,他新封为右春坊右中允,官位上小小提了半级,升到正六品了。 圣旨上说,这都是柳贺任讲读官时勤勉的功劳。 从升官速度上来说,柳贺这官升得已经是很快了,要知道翰林官三年一考,九年考满,若他不任日讲官,按正常在翰林院中修史的速度,他必须待满九年才能晋升正六品。 翰林官升职多走詹事府的路线,柳贺所升的右中允便是詹事府下属的右春坊,詹事府中职位多,可以满足翰林们的多元化需求,若是从翰林院中慢慢升,那即便是侍读学士也只是区区从五品官而已,掌院学士只是正五品,因而翰林院的官多带一个兼字,比如张四维之前便是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丁士美也是太常寺卿兼了翰林院的职务。 柳贺这职务,据说是天子替他升的,天子年少,喜好自然会在日常中表露出来,张居正考校他学问时,考到《论语》的章句,天子便会不自觉带上“柳先生说过”这一句,考到历史典故时,柳贺说过的内容也常常被天子记在心上。 尽管柳贺并没有刻意讨好天子,可张居正冯保哪个不是人精?他们眼下虽管着天子,但些许小事也必须给天子决断的权力。 何况此次升职升的也并非柳贺一人,众日讲官均有晋升,陈经邦升为左春坊左中允,与他一道升的还有嘉靖四十四年状元范应期,而何洛文升为右春坊右中允,沈鲤升为左赞善,许国、陈思育升为右赞善,但史馆中的事务仍要兼着。 而柳贺同年的庶吉士中,黄洪宪、刘虞夔、吴中行几人转为编修,另有几人为检讨及六科给事中、监察御史,这都与科甲有关,黄洪宪吴中行都是二甲,授官之后便是编修,三甲出身的庶吉士则往往转为检讨,检讨为正七品,给事中及监察御史都是正七品言官。 八月时,王锡爵与陈经邦被任命为顺天乡试主考,范应期和何洛文则被任命为应天乡试主考,柳贺是南直隶人,应天乡试自然与他无关,而顺天乡试主考他职位和资历都不够。 但若不出意外的话,柳贺明年必然要任一年的会试同考官。 第110章 生女 八月一过,京城中暑热渐消,杨尧快要生了,柳贺便向陶大临请了几日假,专心在家陪伴妻子。 家中如今有纪娘子在,岳父岳母也从镇江府来京,用得着柳贺的地方其实不多,他去杨尧那边待得久了,还被纪娘子和岳母嫌弃碍手碍脚。 柳贺只得捏着鼻子,和老丈人一道下棋赏花。 杨家在京中还有一套老宅,久不住人便处处显得旧,杨乡绅请了人修缮,夫妻二人便先住在柳家这边。 柳贺是一点也不介意,京中这座宅子虽然不算繁华,一家人住下来倒也是绰绰有余的。 杨乡绅反倒担心有人说闲话,这年头毕竟没有几个老丈人成日住在女婿家里的,说起来着实不太像话。 杨乡绅是个臭棋篓子,还将人菜瘾大的精髓运用到了极致,柳贺水平虽然不高,对付老丈人倒是足够了,然而,因为他时常赢,就被老丈人抓着再来一盘,时日久了,柳贺倒是很想假装输上一盘。 “相公切莫如此。”杨尧小声和他嘀咕,“若是让爹赢了一回,他还想再赢十回八回,我们家的叔伯都不乐意和他下棋的。” 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