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和施允默默对视一眼。 在一众士子中,他俩都属于比较宅的类型,这几个月只闷头在家读书,有什么名人进了镇江府他们还真不知晓。 一庵先生名为唐枢,是嘉靖五年的进士,眼下已有六十余岁了,唐枢中进士虽早,却因上疏请皇帝判李福达有罪而被削职为民,此后唐枢便专注于讲学著书、游历山川,可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典范。 唐枢还有一个身份,他是湛若水的弟子,湛若水是甘泉学派的创始人,他的学说几乎和王守仁齐名。 “可知讲学到几日?” “应当还有两日,一庵先生是返乡途中路过镇江府,才被金坛县力邀的,据说金山寺也邀请了一庵先生,但先生并未答应。” 唐枢是浙江人,自镇江府城返乡自然更便利些,但他的老师湛若水一贯批判佛教,认为佛教的避世是对现实的逃避,作为弟子,唐枢自然不会在金山寺讲学。 第45章 讲学 既然是唐枢的讲学,柳贺和施允自然不愿错过,两人商议了一下,雇了一辆车前往茅山。 茅山在镇江府向西,两面被金坛、句容二县所环绕,因而此次唐枢讲学虽为金坛县所邀,但前来听学的士子却包含了应天府、常州府以及镇江府的士子。 湛若水乃是心学大家,作为他的弟子,唐枢在读书人中颇有人望。 何况唐枢年岁已老,此次是他归家前最后一次在外讲学。 眼下心学在大明朝的理论思想界虽占据一席之地,王畿、钱德洪等人的弟子遍布天下,便是首辅徐阶也是心学的门人之一,然而王学门人大多在野,便是居庙堂之高者也难以凭一己之力推广心学,毕竟眼下仍是程朱理学的天下,掌权者重术,就不会轻易为一种思想所主导。 且王畿、唐枢等人都已年老,心学又分为多个流派,各派之间秉持的思想又有不同,如此反而不利于扩大心学的影响力。 但对柳贺二人来说,唐枢绝对是当世大家。 …… 两人先在茅山脚下住了一晚。 茅山是道教名山,上清派的发源地,此时是七月,茅山郁郁葱葱,湖水清澈,身处山中,气温要比在镇江府城时低上不少,尤其傍晚在附近的山道上行走,夕阳西下,真一派好风光。 “两位客官须小心,山中有野猪出没,莫要再往高处走了。” 柳贺与施允自是听劝,以两人文弱书生的身板,如果真遇上野猪,恐怕连逃命都来不及。 两人拿出书袋,点了灯,互相探讨起文章来。 客栈在山脚之下,一抬头,壮阔的茅山此刻被夜色所笼罩,就像一个巨大的阴影一般,但两人专注于文章时,夜色便显得不那么可怖了。 为了备考院试,府试之后,柳贺与施允从未有一丝懈怠,两人写文章的经验更丰富,点评起文章来也更辛辣,柳贺觉得施允很毒舌,施允则目光凉飕飕地盯着他看——柳贺写文章的时候很认真,就代表着他点评文章不会敷衍,一旦不敷衍,那语气自然也不会太过客气。 “两位客官,新做的猪油糕,可要来上一碟?” 读书读饿了,伙计叩门喊了一声,二人立刻就答应了。 猪油糕虽有些油腻,配上清茶却更好,两人吃着糕喝着茶,读书累了就有种昏昏欲睡之感,不过两人还是提起精神继续读书,到了夜里,又喊伙计添了支烛。 …… 第二日,两人未特意去寻唐枢讲学之处,客栈自有人指路,沾了唐枢讲学的光,这家客栈往日只有道祖寿诞时会客满,这几日却迎来了不少士子入住。 柳贺与施允皆携带了自己近日较为得意的文章。 到了唐枢讲学之处,他一人站立于一处高台上,台下众士子则盘膝而坐,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只听唐枢讲道,心分为真心与习心,真是仁善,是人的道德本心,习心则为被蒙蔽之心,习心与本心此消彼长,因而践行“讨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