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二人进入机场以后,陈隽带着裘子颖送的两样东西开车回去。车里还有她的味道,他开着开着,等红绿灯的时候果真还是走神了,后面的喇叭响起,他才一脚踩动油门往前行驶。这一趟告别匆忙且不经心,没有拥抱和握手,也没有礼节之吻,什么都不干,就这么把她送到机场,看着她离开。 信件交换方式不闻不问,连对未来的问候都一声不吭,俩人反倒是有着同样默契,告别不必闹得轰轰烈烈,蜻蜓点水的,就当这是露水情缘,彻彻底底的一夜情,好聚好散。之后,他们便分道扬镳。从机场开出去的路比较畅通,陈隽别过头看一眼副座的玻璃方形香水瓶,心底颤动的其实是她记住了他昨晚抱她时说的话。他发现她是不舍的,抓着方向盘的手更紧了。 回程大约不能原路返回,陈隽决定往滑铁卢的方向开,开到大桥,不料又是一群人堵在那里。他已经不急,干脆坐在车上盯着外面的状况,甚至开窗抽一根烟解解方才的郁闷。警察还没来到这里,看样子这里是为了声援另一边新聚集起来的人群。抽到一半,有人朝他咔嚓一声,是克劳德带着相机出现在他的车旁边。记者的消息总是很快。 克劳德背着挎包,放下相机,打个友情招呼,“中文学校的事情我已经听说。爱德温,给你一个提醒,现在的报道方向是要震慑参与骚乱和引起骚乱的人,被抓到的但凡有些把柄都会被放大登报。” 陈隽知晓这其中的手段,不意外地讲道:“已经有人写中文学校被缴收一笔苏联资金。实际上这笔钱什么来历都还不清楚,记者便盖棺定论。” “以我经验,百分之九十的几率是真的。当然,我们再准确一点还是得写资金‘被怀疑来自苏联’,但对很多人来说没有差别。”克劳德揩起袖子擦了擦相机的灰尘,又无心一问:“两位美国记者离开伦敦了吗?” “刚刚的飞机。” “真遗憾,最近这可是大新闻,珍妮弗会喜欢的。”克劳德笑得没心没肺。陈隽却是笑不出来。 滞留太久,陈隽下车跟着克劳德往前探查状况,前面熙熙攘攘的人围堵着桥口,拉扯的拉扯,激愤的激愤,这样的场面他从小看过不少。桥口下面是泰晤士河,河岸还比较正常,依旧有鸽子和白鸥在盘旋,剩下一个裹着褴褛军衣的老人屹立不倒地贩卖雪糕和爆米花。陈隽打算做老人的生意,他习惯于这样的混乱,挤过人群走到桥口,刚要下去河岸,鞋底突然硌着什么硬硬的东西。他低头看了一眼,这硬东西极其熟悉,甚至即刻让他想起裘子颖。这曾经是裘子颖赠送的礼物,送出的对象是蓓琪,一串坠着野百合和红果珠的手链。手链被踩得很脏,但饰件还算结实,没有碎掉。 他捡起这条手链,仔细检视一圈,用帕巾裹着放进衣袋,到河岸向老人要一小杯太妃焦糖爆米花。桌上列着炸好的爆米花,被透明塑料杯装着,旁边是炸锅和装满冰块的小型冷冻箱。克劳德也迈着碎步从桥口下楼梯到河岸,掏五便士买一个齿形巧克力雪糕。 “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挖到什么消息吗。”陈隽捏着塑料杯,闻到熟香的烤太妃。 “即使有我也不可能告诉你,这是我的头条。别忘了,许志临当初还想赶我走。”克劳德拆开包装纸,贪心地咬上硬邦邦的雪糕,冻得牙齿在哆嗦,差点滑稽地吐到地上,憋着囫囵一圈咽下去, “滑铁卢不是唐人街,没人拦得住你。” 克劳德明白他的意思,对方是想知道在这里聚众罢工和组织游行的是何方派系团伙,他回味回味,于是说:“绝对是英共党,混了一些自发的左翼群体和个人,现在他们扩散至两地,莱斯特广场和滑铁卢。至于具体是谁,警方和我们还在调查。” 陈隽笑了一声,不予置评。克劳德不满,要求道:“爱德温,既然我告诉你,就说明我信任你。如果你有第一手消息,必须最先通知我。只要是头条,我会如实写。” “可以,”他答应道。 警察到达以后,两人被查过身份信息,待到傍晚才有机会开车出滑铁卢。克劳德懒得搭双层巴士,借机坐上陈隽的车,由他载到伦敦小报的报社。克劳德把挎包放在地上,往皮革大靠闭目养神,前方一个急转弯,包东倒西歪,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他暗骂一声,借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