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味,高家的金孙就是不肯托到你肚子里。 如此发着愁,船身摇晃了一下。 冬枣回来了?不,自小生活在船上的人,脚步不会这么重,那便只有丈夫了。 你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掀了帘子爬到舱外,灯笼下面,却站着个面生的人。 “快快,让我进去!” 不知怎地,披着灰蓝皮的少年人面色发白,不等征求你的意见,直往舱里钻。 你冷笑一声,灯笼挂得再高又如何?在这片水域,他们才是说了算的人,只是这一个未免也太急色了些。 正欲去后舱叫醒老船夫,少年人一把拉住你,双手合十,状似求饶:“好人,让我在这躲一阵吧,有人要抓我!” 岸上果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们登了花船,白天还能随意逼问调笑的水鬼们临时名花有主,谁都不愿被扰了好事,双方不免起了些冲突。 于是,问到你船上时,你抬手指了灯笼,他们便没有进舱搜查。 那群人走远了,你问少年人: “你不想当兵?” “不想啊!” 再不想当兵,皮已经穿在身上了。 油灯重新点燃,你这才看清他的长相,文文弱弱的,几乎称得上俊秀,和戏班里的小旦无甚差别,面色不仅仅是因为恐惧而发白。 这样的品貌,的确不适合跟山上那群来历不明的粗人混在一起。 “是家里人强迫你了?”禁不住地,你多问了一句。 少年人死命摇头:“是我自己要去的,我娘患了痨病,要用钱……可是团长他……我不想再当兵了。” “你后悔了?” “是的。”少年人眼里泪光闪烁:“明天我就回家跟我爹说……” “你不如自己跑了吧。” 少年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你。 你在水盆里打湿帕子,递给他擦擦满面的尘土:“你爹一定会强送你回去的。” 因为你的父亲也是这么做的——那是你第一次挨了丈夫的打,逃回娘家的时候。 少年人不知如何回话,盯着船板的缝隙,叹气不止。 最后,他做了决定:“就是去了外面,我也不懂得做什么营生……天一亮我就回山上,等团长酒醒了……”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爹是开药铺的。” “读过书么?” “读过,我小娘生了几个弟弟,爹就没让我读了。” 你从褥子底下摸出水烟袋。这是丈夫在老家好的一口,老太爷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捎带来,可丈夫在城里抽惯了纸卷烟,已经用不上这个了。 “抽过吗?” 少年人接过水烟,颠来倒去地把玩着:“没有,我娘不让我抽这个,坏肺,她说的。” 你用纸媒儿点燃烟丝,少年人生涩地吸一口,水烟袋“咕噜噜”一响,呛得他直咳嗽。 你哈哈笑着,夺过湿帕子,像在家里伺候侄儿侄女那样,把他整张脸细细擦拭过一遍。帕子一拿开,少年人的白面皮红得透顶。 “你、你们……我……”声音也是变了调,“你别把我当成……那个。我就是进来躲一躲……” 看样子,他来得着急,没注意到灯笼,始终把你这里当成花船。 不知怎么地,你忽然也不想跟他说实话了。 盯着他沉甸甸的腰包,你发出了自己从没听过的嗓音:“怎么,你当我是什么?烟都替你伺候了,现在又跟我摆谱?” 少年惊了一大跳,都不敢拿正眼看你:“我没有!” 你笑得愈发大声:“给不起钱就滚回岸上去!” 到底年少,经不起激将,少年哆嗦着手,从腰包里摸出来三块洋钱,拍到你手上:“我给!我给!你是好人……婶婶——嫂嫂,别赶我走,就当我在你这里过夜了!”M.DAmingpUm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