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昌城是离他们大营并不远。更难得的是,汉昌郡守张岩在城内囤积了不少物资,兵力却很薄弱。 萧暥道:“集中兵力拿下汉昌城,入城修整补充物资,等到这场大雪过去,再与马孚决战。” “喏,我这就去准备!”程牧兴奋道。 “程将军且慢。”谢映之站起身道, “汉昌城郡守张岩为人宽厚,在城中囤积物资,收留流民过冬,若将军出兵攻打,城中百姓又要遭受浩劫。” “这……”程牧无措地看向萧暥。 萧暥低咳了几声后倏然抬眼,眸光冷冽:“先生仁义,可这是乱世。” 尔虞我诈,视人命为草芥的乱世。 谢映之愕然看着他,许久,目光中流露出一缕失望。 “去罢。”萧暥朝程牧挥了挥手。 “等等。”谢映之道:“不如这样,我去汉昌城说服张岩,开城门让大军进城避风雪,如此不用动兵戈,将军认为如何?” 萧暥道:“先生乃名士,张岩表面上不会拒绝先生,但一定会拖延时日。” 谢映之道:“倘若游说不成,将军再行进兵也不迟。” 萧暥想了想,“瞿钢,你护送先生去汉昌。” “喏!” 谢映之微松了口气:“多谢将军。” 待众人出帐后,萧暥静静凝视着案头的舆图,目光幽沉莫测。 正如萧暥所料,谢映之受到了张岩热情的接待,但是却并没有要放军队进城的意思,就是一个字,拖。 在谢映之到达汉昌的第三日,天降大雪。 谢映之站在城楼上,看着朔风卷起雪花呼啸飞舞,暗暗叹了口气。这一战是无法避免了。 可是一直等到了雪晴也没有等到程牧攻城的军队。 谢映之立即察觉到事情有异。他忽然想起上一回萧暥遛他的那一遭。 在他的追问下,瞿钢只有老实交代。 原来萧暥进攻汉昌只是声东击西,引开马孚的注意力,正在城里窝冬的马孚怎么也没料到萧暥会在雪夜袭城,被打个措手不及,大败而逃。 此役萧暥大获全胜,谢映之却隐隐感到不妙。朔北严寒,在风雪中连夜行军,转战数百里,奇袭汉昌。太胡来了! “立即随我去汉昌。” *** “先生来了,咳咳。”萧暥从榻上欠起身,一手抚着胸低咳着,唇边溢出细细的红,被他抬手抹去。 屋内烧着火炉,却没有多少暖意。 谢映之心中猛地一沉,立即道:“把炉火熄灭。” 云越不明所以:“先生,为何?” 原来,在马孚败退之前,东方冉在郡府内的火炉里投入了冥火的火种。冥火会吸走四周的热气,而这么一小簇冥火,常人也许只会觉得这火炉越烧越阴冷,不会察觉。而萧暥不仅身患痼疾,而且之前雪夜出兵,转战百里,本来就劳损过度,疲病交加,在冥火的侵蚀下,寒毒侵入肺腑。一时病势沉沉。 纪夫子虽然医术高明,却不通玄法,没有及时发现冥火。 之后的几天,谢映之一直寸步不离地替他施治,但是萧暥的病情却不见好转。 燕州的天气越来越冷,凛冽的寒风透过窗缝发出凄厉的声响。 萧暥躺在床上,火光映着他清惨的侧颜,苍白的脸容近乎透明。 纪夫子道:“萧将军这病凶险,必须立即撤兵,回京调养。” 谢映之静静道:“他不会退兵,这么多年,他靠着这连年征战一口气撑着,一旦收兵回京,他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如果此战不能一鼓作气拿下幽燕之地,今后恐怕再也无力和北宫达决战。” 失此战机,天下一统将不可能实现。 他凝神想了想,清瘦的手微微攥紧袖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伯恭,千叶冰蓝给我。” 纪夫子骇然失色:“师父莫非要用非常之法?那是苍冥族的邪术,会折修为。” 谢映之轻声道,语气却很坚决:“伯恭,我有分寸,你守在外面,不要让人进来。” 入夜,窗外静静地下起雪来。 孤灯淡影间,萧暥迷迷糊糊地感到清雅幽濡的气息笼罩了他,肌肤相触间温暖细腻。 窗外寒风呼啸,萧暥却感到煦暖如春,没有惊涛骇浪,只有春潮带雨,在深入浅出中挤出清液淋漓。 …… 城外有一片树林,雪停了,月光照在护城河上,水面结着薄冰,空气中有暗暗的梅香。 谢映之一袭单衣踏雪而行。走到浮桥边,就见冰面上隐隐绰绰地倒映出一道人影。 “你早就来了。”谢映之道。 ?m.daMiNgPumP.com